墨荷及其他

  □赵健雄

  从把拍荷当成一个主题那天起,发朋友圈的照片,我都调成了黑白。

  这世界原本五彩缤纷,但发明摄影术时,却是黑白在先,尽管随后彩照就出现了,但普遍流行,前后要差一百年。

  种种因素之外,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当年专业摄影师看不起彩照,觉得没品,不艺术。这就长期形成某种路径依赖。

  虽然现在早就倒过来了,所有相机出厂预设都是全彩输出,但还是有人喜欢黑白。这不是世界的真相,其实我们也很难知道世界的真相,受感官与观念的限制,人类只能在某种程度某个层面上感知外在事物。譬如先天性色盲,别人一眼就可以在绿叶中看出来的红花,他熟视无睹,很难识别区分。

  那么世界于其而言,是不是就迹近永远的黑白?

  这倒也单纯,而且我们确实可以在单纯中体会出并不见得就少一些的内涵。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像色盲患者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先天缺陷,也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却往往不自知,某种程度上,也确是越糊涂越幸福,因为少了内心冲撞。

  回头说我名为“墨荷”的系列摄影,当然是主观的做法,没什么道理好讲,也并非出于艺术上有意的追求。只是由于那几年疫情,种种困扰之下,生活与情绪差不多都是单调的,那表达方式也不妨单调一点吧。

  没想到转眼就是春秋三载,耽于河东或河西的时光,十分之一便没了。

  问题是,现在疫情大体已过去了啊,即便街上行人还是不乏戴口罩的,坐地铁仍要求乘客“科学”地掌握戴不戴它,而普通百姓于此能有多少建立在科学基础上的判断力呢?况且我们的社会通常也不怎么提倡这样的行为方式。

  所以我仍然去掉片子的色彩,也就是依从已然形成的习惯罢了。

  还会依从多少年?不得而知。

  想起来人一生要过这么两三回大江大河也是很不容易的,稍稍不慎,有时就掉进波浪里去。

  但如果光阴停滞,一切如旧,有人称那叫岁月静好,作为当事人也可能很不满意,至少是腻味。

  即便拍一张叫自己不腻味的照片也不容易。尤其你有比较宽阔的眼界与知识,就更不容易了。二百多年来,全世界出了多少优秀摄影师啊,当下又有多少感觉敏锐、富有想像力的影像创作者啊。

  知道得越多、要求越高,就越不容易。况且现在有了根据文字就能生成图像的软件,还用得着拿相机或手机去拍吗?往后说句话就成了,而且做出来的图片通常比你自己弄的好,因为它有远比一个人的眼界宽阔得多的视域和由此形成的鉴赏力。

  不知道那样的人生会越来越丰富,还是越来越无趣。什么事都有机器替着干了,那我干些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