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随想

  ■朱敏

  “乞巧”,当我在键盘上敲下这个词,脑海里显示的是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少女,在月光里,跪在香炉旁虔诚地祈祷。香炉上,三炷清香正散发馨香,袅袅的烟雾,飘向近处木制的亭楼,飘向渺远的天空……是的,这个场景是我想象出来的,我看了太多的戏文。这样的场景,也许来自《貂蝉拜月》:“一支清香炉内焚,跪在尘埃告神灵。貂蝉从小丧父母,自怜身世太飘零……”这样缠绵悱恻的唱腔来自何赛飞扮演的貂蝉。在寂静的月夜,她向神灵诉说着无边的心事,将所有的家仇国恨,倾诉给浩茫的天空,倾诉给照拂人间的一轮明月……

  “乞巧”,我想到了古诗十九首里的迢迢牵牛星:“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我想到了李清照深夜里绵长的叹息:“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它也许是杜牧笔下宫人的寂寞:“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它更是古代女儿们月下的忙碌与真诚:“家人竟喜开妆镜,月下穿针拜九霄。”月下,一群女儿这样唱:“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这群女儿,盼望着自己的心灵手巧:“巧娘娘教我绣呀,一针呀, 一绣南天一朵的云呀。巧娘娘教 我绣呀,二针呀,二绣天上北斗的星呀。”

  这是一群有志气的女儿。几千年前,在落后的农耕社会,纺织不仅仅是女人的绣帷小活,更是用来养家的,关联着一个家庭的吃穿用度,是一个家庭的经济支柱。在《孔雀东南飞》里,那个勤劳的女主角,五更起,三更歇,“三天织就布五匹”,辛苦地补贴家用。在古代,“手巧”就是女人安身立命的本事。手巧的女子,不做缠树的藤。她是一株舒婷笔下与橡树并肩而立的木棉,分担着寒潮、霹雳,却又共享着雾霭、流岚、虹霓。“手巧”的女子,不俯仰男人的气息,她与男人共同撑起这个世界。这是一种独立与大爱,是自强自立谱出的歌:在你还没有成为强者之前,我会辅助你,甚至袒护你;在你成为强者之后,我一样可以与你并肩分享世界的精彩。

  当然,作为女儿,如果能有一副惹人怜爱的漂亮容貌,那无疑是上天的恩赐。女儿们暗暗祈祷:“让我越长越漂亮吧!”——“乞貌巧,乞颜容”。这是古往今来女人们的共同点,谁不想让自己长得好看?对美的追求,那是人性之一。在长夜里,我仿佛听见千万个女儿辗转反侧的叹息。

  陇南地区一年一度七天八夜的乞巧活动,我仿佛听见千千万万个女儿的心事:让我的父母健康长寿、让我嫁得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让我姐妹们情谊深厚、让我的手艺越来越精……乞巧,是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大山的女儿们,将这一切托付在“巧娘娘”身上。这个无所不能的“巧娘娘”,像一个教母,引领着女儿们走向真善美。“乞巧”,它唱出了女儿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

  我有一个女儿,她青春貌美。我经常教育她,要锻炼身体,要向善向美。我对她说,要让你的内心,胜过你的外在。“乞巧女儿节”,一个从2000多年历史积淀中凝练而成的民俗文化,它构筑了理想女性的统一标准:自尊自爱自强。这个标准,是世界性的,且永远站在时尚的潮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