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米
夏妙录
■夏妙录
从虎年冬末到兔年初春,新冠后遗症一直在我身上发威,只要一开口说话或走动,就气息不顺开始干咳。朋友给我个验证过有效的偏方,需要淡竹叶10克。淡竹叶不就是“竹叶米”吗?该论断得到专业医师的认定后,文祥湖公园一带的竹叶米在我脑海里繁华一片:弯弯扭扭的山路旁、高高低低的山园坪边、此起彼伏的林子间……总之,满目苍翠。
公园北入口处以前有进山小道,两侧山岗是铁盲棋和竹叶米的混居区。它们不计较生长环境,土地肥沃处,长得壮硕些、绿得厚道些,若生在贫瘠处,它们照样逍遥自在满山坡撒野,只是植株矮小些、叶片的色泽略黄些。混杂在铁盲棋间的竹叶米,几乎匍匐在地,像穷人家早熟的孩子知道了自卑。当然,这番情景是在湖滨花苑住宅区还没开发、文祥湖还没蓄水、周边一片高低不齐的山岗都还“莽荒着”的时候。
虽然那片山水早已今非昔比,一小把竹叶米总能寻得到吧?
或许能与它们撞个满怀?
如是期许着,从湖滨北路到文化广场途中,我已放任目光在绿化带搜寻起来,盼着意外惊喜出现,可惜竹叶米的踪迹杳无,只看到长相颇为相似的万年青和麦冬。不禁感慨:许多事物都这样,用不着时唾手可得,要找它时却如隐遁般。
雨天的公园一派暗色调,直到古诗长廊对面的石阶上,往右侧张望遇上一片绯红时,我心里猛地一亮,那是春梅绽放了。园中迎春花还没开,梅花已嫣然许久,地上落英不少。它们是一脚踏着冬后门、一脚踩住春前门的信使,大有引领春光我为王的架势。它们妖娆地站成一环,恣意怒放,貌似想点亮什么,却没点着灰蒙蒙的远山近水,只唤醒了几树白梅。躲在身前身后不远处的几株深山含笑,肯定要偷笑了,它们是含香送韵的早到者,且奈何不了那湾新蓄的湖水呢。它们知道,水有水的笑点,整面湖水都在等着太阳公公当值,只有阳光慷慨时,它们才会献出满湖闪亮亮的碎金,点亮周边绿植,顺便点亮湖边观景的百千双眼睛。今天我带着寻宝的目的,却被梅花先捉了魂,向右移步,与梅对视,晦暗的心底生出点点春光,脚步随梅到了公园北入口,差点忘记此番出行为何来。是一丛斑茅傲然向天的野蛮劲,瞬间唤回我脑海里的“竹叶米”——似竹的叶,如米的根,远比“淡竹叶”这名字更具识别度。
在北入口,算是错过与竹叶米相遇的时机了,那就往南继续寻找吧。我揣度着它们应该还在绿化带附近,依旧混杂在茅草、铁盲棋之间。以前那里的山脚有一座临水宫,春日闲暇时,我常带儿子循着山路前去,一路选摘春花,听着春鸟喳喳,毫无疲累感就到了目的地。临水宫主殿在溪流对岸,我们这边山脚有它的扩充建筑,我记得它后侧的山岗也是遍地竹叶米。基于这样的记忆,走在色泽艳丽的塑胶游步道上,我总期待着下一秒就有所收获。几百米过去了,沿途只有规划中的景物:小竹林、绿草皮、仿木围栏……一切都是那么中规中矩。一路追随着路灯的麦冬,伏首故作沉思,据说它们也有清肺止咳功效。它们是否知晓人类在新冠后遗症里咳嗽不止?如若它们知道自己有清肺本事,会不会突然起身高昂头颅,再不惧怕冬季的霜雪欺压?我要的竹叶米也能清心肺,记忆里它和麦冬一样是“冬季绿君子”,但麦冬常有人侍奉,竹叶米却无此待遇。
打电话给一旧日邻居,说起文祥湖边寻竹叶米不遇,她说:就算有也被人拔光了吧,大家都刚从新冠里出来,很多人知道竹叶米能治咳嗽啊。
说的也是,自从文祥湖开始蓄水,湖边游人如织,哪有竹叶米能逃得过慧眼?
正想着,邻居回电话道:这时节竹叶米还在地底下睡觉呢!
听后不禁哑然失笑,笑自己记忆的不可靠,也笑自己执念太深产生了“竹叶米四季长青”的错觉。
尽管雨幕下的文祥湖公园暗沉沉,但它的春天已然开启,从蓄水那天起,它不再寂寞,整个县城的春光也终将越来越好。躲在时光深处的竹叶米,肯定在春山春泥中蓄势待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