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鸫

  ■李志杰

  乌鸫是我们这边常见的鸟。一年四季,乌鸫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我家的后院。乌鸫比麻雀更常见。相对于其他鸟,对于乌鸫,我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现在农村养鸡的人家不多,一唱雄鸡天下白的场景已不多见。最先唤醒乡村清晨的不是麻雀,不是白头翁,也不是斑鸠,而是乌鸫。乌鸫的羽毛乌黑乌黑的,它的声音却是那么清脆、甜美、灵动、多变。乌鸫就是其貌不扬的歌唱家。乌鸫取代雄鸡唤醒清晨,起床更早,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乌鸫是人们的榜样。

  后院是菜园和果园。据我观察,菜园、果园里吃蚯蚓的鸟儿只有乌鸫。乌鸫的眼神很锐利,它在菜地转悠,并不像麻雀蹦蹦跳跳,而是很紧凑地走着碎步,猛地一停,双腿一顿,低头就用尖喙啄蚯蚓。也许蚯蚓还藏在泥土里,乌鸫总是很轻松地发现。我以为乌鸫的耳朵也是灵敏的,它应该能听到蚯蚓的歌唱或翻地的细微声响。我甚至以为乌鸫的嗅觉也是灵敏的,否则,在干旱无雨的夏天、在天寒地冻的冬天,乌鸫如何能准确地觅到蚯蚓?乌鸫漫不经心地在菜地里走,外表波澜不惊,其视觉、嗅觉、听觉等神经系统已经高度调动起来了。乌鸫很像一类人,他们做事很低调,要做就做好,调动一切主观能动性。

  乌鸫看上去粗笨,其实极聪明。我曾经见到一只乌鸫啄食一条又粗又长的蚯蚓。乌鸫仅凭尖喙,赤手空拳,无法吞食如此粗肥的蚯蚓。它从身边觅得一根短且尖的树枝,叼在嘴里,甩动头部,猛烈地刺向蚯蚓,一下、两下……连续不断,直到将蚯蚓斩断。那一幕让我惊讶,乌鸫在我眼里幻化成持斧砍柴的樵夫或抡锤打铁的铁匠。那时,乌鸫是沉默的,只知埋头苦干,如果评选鸟类中的劳模,乌鸫有得一拼。

  我见过乌鸫筑巢,简直神速。在我家二楼朝北的窗台上,一对乌鸫夫妇决定筑巢,我心里不太乐意,因为影响开窗通风。我犹豫是否阻止乌鸫继续干下去,就一顿饭的功夫,一个泥巴与杂草混合垒就的碗状鸟巢就筑成了。我见到了乌鸫最后夯实巢底的场景。乌鸫蹲在巢底,用臀部、尾部的力量,笃笃地敲击。声音闷响,如雷轰。场景如儿时见父辈建房时打夯,有一种力量美。乌鸫其实与人无异。

  人有缺点,乌鸫也不例外。后院除了乌鸫,体型比它大的有斑鸠、喜鹊等,比它小的有麻雀、戴胜、白头翁等。乌鸫自认为后院是它的领地,会驱赶体型小的鸟类。别的鸟类基本都能和谐相处,唯有乌鸫欺软怕硬、弱肉强食,这也是我说不上喜欢它的原因之一。

  乌鸫还有怪异的举动。记得某年某日,只要有穿深色衣服的家人出现在前院的外楼梯上,远处的乌鸫就飞扑过来,将黑乎乎烂兮兮的鸟屎甩在人身上。后来分析,可能是穿深色衣服的儿子一大早闹着玩,站在外楼梯上驱赶了一群乌鸫。乌鸫报复心强,做法如此促狭,绝对是鸟中的奇葩。最近,一群乌鸫集体啄食后院的青菜,将青菜几乎全部糟蹋,也让乌鸫的形象大打折扣。

  乌鸫终究是一种鸟,看到它的不完美,就多想想它的好吧,比如它的勤劳、智慧,比如它的歌喉让人陶醉。看乌鸫如此,看人亦如此。如此,世间万物才能和谐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