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血的成分
王丕立
■王丕立
儿时,一群小伙伴玩在一起,总是孤立一个小孩,因为那个小孩和他们并非一类人。他们经常饿着肚子砍柴、打猪草,觉得要是有食物能填饱肚子,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而这种幸福的事被一个人独占,他就是张小木,所以大家都故意冷落他,他是一个另类的人。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了张小木的不幸,张小木的母亲又换了一个男人。频繁搬入新家虽然让张小木暂时有一口吃食,但更多的是惶恐,她读出了张小木眼中的慌乱,从此她常常跟张小木玩在一块。从那时起她就明白,缺吃少穿只是人生最基本的不幸,还有更多更深层次的不幸,当她感同身受对方的处境,并想方设法为对方排忧解难的时候,善良融入她的骨血,成为她血液的特质。
后来她有幸进入一个群体,这个群体全都是幸运儿,他们出生便含着金钥匙,当然她这个苦藤上结出的甜瓜,也一下混迹其间。她和他们一起共享社会进步和改革开放所得的红利,不仅能够吃饱吃好,而且还能满足耳目之福,畅享旅行的自由。
这个群体常常公开议论某种社会现象,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口吻,历数那些经济、政治处于低处的人的劣根性,说他们极度自私、目光短浅、欺软怕硬。他们说这些话时毫无愧怍亦无同情,因为他们的父母、兄弟姊妹都占据到了好的位置,离泥土很远。可她身上流的全是下里巴人的血,她知道那些说话不响腰板不硬的人的难处。
记得小时候上发小家玩,发小的父亲是区文教办主任,掌握着民办老师招聘和转正的权力。一个老教师家有一群女儿,她们高中毕业后无力升学,老教师想让一个女儿当民办老师,那个女儿相当优秀。老教师把家里舍不得吃的土特产——桐子叶粑粑拿去孝敬上司。可吃惯了各路贡品的一家人哪里看得上这土得掉渣之物,没完全剥开叶子,它们便一个个被扔进了垃圾桶。后来,老教师女儿没当成老师,一家人听到消息后难过揪心的场景,一直浮现在她眼前。从此,她牢记住一点:把好处让给更需要的人。
她知道那个群体的人没有谁俯下身去亲近过泥土,他们的眼睛长在天上,于是,她默默地退出了那个群体。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成了她常常念叨在心的座右铭。
一个人的骨血烙刻着他(她)走过的印迹,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永远也不会怀有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