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人间处暑秋

  □米丽宏

  处暑,是秋天的第二个节气,时值八月下旬,时光挪转,行将出“暑”,炎热的夏天在慢慢撤离。

  此时,太阳直射点逐渐南移,光照减弱,蒙古冷高压从一丝凉风开始,走上了它的漫长行程。这样,早晚之际出户行走,人们裸着的手臂、小腿和脚踝,就会感觉到一点点凉意。裙摆,飘了一下,落下又被牵起。

  被溽热浸泡一个酷夏,身心复归到轻盈之境——那“轻”,是秋风带来的,那“盈”,是秋意赠与的。

  风虽有了一点点凉,却称不上“金风”。处暑的风,是素色的斑斓,像研熟的墨,一经点染,洇得田野一片青黑。浅黄、嫩绿多已不见,郁郁之青近乎于蓝。处暑是一个沉郁世界。草木的茎叶,质地韧而润,宽阔一点的叶面像那种上等的中国宣纸。风吹草木,如墨遇宣纸,堪称人间最美的相遇。

  秋的意境,在它们的渲染之下,将一截截、一层层变得厚而浓郁。

  处暑草木,距离真正的“秋日金”,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那些庄稼一世一生,不过一青一黄,可是从鹅黄,经淡绿、翠绿、乌青、青紫,到青灰、斑驳、淡黄、金黄、枯黄,轮番呈现,行程是多么壮阔!

  民间谚语说,立秋十八天,寸草结籽。立秋十八天,正在处暑时。去田头地边走走看看,发现草木确实都在打籽儿:艾蒿的绿穗子散发出清冽的药香,蓼花的流苏穗儿越来越红,狗尾草穗的芒刺正在变硬,蒲公英冠毛开始膨开,车前草的绿籽儿正在变成黄褐颜色……草籽儿的内部,由不确定变得确定,由浆变成粉,由稚嫩变得坚硬,一切未成型的都在定型。处暑时节,尚在慌慌张张开花的,基本结不出合格的草籽了。

  天是湛蓝,水是青黑,庄稼叶片也是肥硕青郁。青黑的处暑季节,田野里,山坡上,地上地下,成长的气息在酝酿传播。

  村里的处暑,正是小孩儿“解馋”时。过去的年代,人们为“填”肚子,急切盼着这个节令;如今,大家衣食无虞,但也还是惊喜于处暑的馈赠——“尝新”嘛,谁会拒绝一个新季节的赐予呢。超市里固然四季有生鲜,但那低温下的保存,能跟处暑之风自然吹拂的“美味”媲美吗?

  “八月天,遍地鲜”“处暑到,打核桃”“处暑后梢枣红圈儿”“处暑半,扒扒看”……处暑的山野,为人们打开了一个奇异、丰富的味觉世界。红红绿绿的酸枣儿、脆嫩香甜的核桃仁、又酸又甜的长虫蛋、野葡萄、嚼起来口角流白汁的毛栗子……

  单说这“扒一扒”的内容,也太丰富啦!红薯,花生,芝麻,鲜玉米,山坡上的毛栗子……

  处暑还不到收获季,谁肯不管不顾地“扒”呀。“扒”一点,一是给老人、小孩、孕妇、病人调调口味、补补“苦夏”落下的饥荒;一是探探地下植物的生长状况,怀着好奇之心预知一下秋季的收成。红薯、花生,要扒开土垄;玉米棒子,要扒开青绿的玉米衣;毛栗子要扒开“刺猬”般的硬壳……一个“扒”字,伴随着微微的、惴惴的试探和欢喜。

  处暑之“扒”,好像总有一股子生鲜的植物“腥气”,冲鼻子而来,让人心里一动,生起一种“探”在初秋、“食”在人间的愉悦与美好。

  接着到来的秋天,将是多么令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