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的性味

  □米丽宏

  唐朝人张说写过一篇奇文《钱本草》,以医家口气论金钱性味。“钱,味甘,有毒,大热”,六个字就把缠缠夹夹说不清的钱味、钱性、钱功效,点得透透的。

  钱,质润,善滋补。是的,它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中的甜,人人喜欢,个个追求。

  它是盘中餐、身上衣,是遮风挡雨的房子、随心所欲的日子。生活中,我们哪一刻也离不开钱:上学读书需要它,结婚生子需要它,孝养父母、看病治疗、亲戚朋友相聚吃顿饭,一切都需要金钱。一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就自然形成了对钱的依赖;缺了它的滋养,生命难以为继,更不用说精神需求。

  佛教中曾以毒蛇比喻黄金,说钱财的本性就像水泡、梦境一样虚而不实;但佛教也主张赚取净财,拥有适当的物质生活。

  钱,还能驻美颜、解困厄,让人心情畅达、神采飞扬、笑颜常绽。“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问题是,颜回精神之乐与金钱富裕矛盾吗?假如有充裕的物质生活,颜回就一定会沉溺其中忘记修身吗?

  古往今来,画家们卖画大多不耻于要钱。以卖画为生的艺术家们,种种“爱财”细节,让世人触摸到了人性的真实;但也从另外一层意义上讲,是一种童真和质朴!

  曾为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的郑板桥,诗书画三绝。61岁时,因为民请赈而得罪上官,从知县任上辞官回乡,以卖书画为生。因他名满天下,求书索画者络绎不绝,他自书润格,明码标价:大幅六两,中幅四两,书条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接下来,他在告示中说,别送礼,直接给银子,“凡送礼物食物,总不如白银为妙。盖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若送现银,则中心喜乐,书画皆佳”。还说不能赊账,也不陪聊天,“礼物既属纠缠,赊欠犹恐赖账。年老神疲,不能陪诸君子作无益语言也”。最后附诗一首,强调买卖双方的两厢情愿:“画竹多于买竹钱,纸高六尺价三千。任渠话旧论交接,只当秋风过耳边。”

  付出辛苦,赚得财富。那一份安心钱,带来了岁月静好。其中滋味,必定甘甜。

  若一切以金钱为要,将金钱看得高于一切,那么,人性必然浅薄、轻飘或迷失。张说说“服用”钱本草,应均平适量,少者“冷”,多者“热”。盛热之下,必有衰冷;甘热过度,必生有毒玄机。倘若一个人被其热性所袭,往往被烧得忘了本性。生活中,可以看到那些在新奇玩意儿前失魂落魄的人、在昂贵奢侈品前颠倒失足的人、口袋里揣着银弹冲出国境线疯狂扫货的人……

  钱本是仆人,你却让他做主人,左右着你,胁迫着你,人格小于“钱”格,视野小于“钱眼”,那么,你的灵魂高度也便只卡在了锱铢之间。

  其实,钱本身并无好坏,人对钱的疯狂追逐,实质是被钱奴役,反倒显示了灵魂的极度饥饿。

  外国作家琳内·特威斯特说:“身处于灵魂的国度时,我们体贴、慷慨、宽容、勇敢且忠诚,了解爱与友谊的价值,能够体验到大自然的神奇与原始之美。我们的高度,不因我们拥有什么,而是我们给予什么;也不因我们积攒什么,而是我们提供什么。”

  是的,金钱,除了让我们吃饱穿暖过好自己的生活,还能让我们向别人给予点什么、提供点什么,以便助人实现理想、助事取得成功——这才是金钱更好的意义,这样的人生才是真富贵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