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艺术的香蕉
陶琦
■陶琦
前几年在美国迈阿密举办的巴塞尔艺术展上,意大利艺术家莫瑞吉奥·卡特兰用塑料胶布把一根香蕉粘贴在墙上作为展品,命名为《喜剧演员》,售价12万美元。颇具喜剧效果的是,还真有人愿意掏钱购买,很快就卖出了两版,但卡特兰随后用同样手段布置的第三版香蕉,被一个看不过眼的行为艺术家扯下来吃掉了,避免其继续“恶搞”败坏艺术的严肃性,导致展会须加派警力看护更换后的第四版香蕉。
这件事情的好玩之处,是观众对同一样东西的共鸣点各异。花12万美元买香蕉的人认为这是一个很新颖的创意,买下香蕉,自己就成为了故事的一部分。而且该艺术品附有一份由作者提供的价值证书,以后买家只需不断更换香蕉,就能作为藏品保值升值。
但大部分人都认为此举是在嘲讽和奚落当下的艺术,明明就是一根普通的香蕉,却被掌握了话语权的人自命为高雅艺术,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傲慢态度,是在毫无底线地“收割韭菜”。由这一争议事件,让我想起齐白石刚成为“北漂”的时候,想用自己画的一幅白菜图与卖菜的小贩换两颗大白菜,却遭到对方的白眼轻视——若是艺术创作不受认可,作者与观众之间就无法形成基本的沟通。
法国艺术家马塞尔·杜尚一百多年前,曾在艺术展上用一个挂便器激励众人去重新思考艺术创作形式,经此发端,不少玩艺术的人都笃信高深的艺术情境无法直接呈现出来,常采用极端的表达形式阐释自己的创作理念。如列侬的妻子小野洋子邀请观众上台,用剪刀把她身上的衣服一片片剪碎;俄国艺术家彼得·帕弗伦斯基用针线把自己的嘴巴缝合起来。
其实在我看来,最成功的艺术,就是把日常生活景象引入到作品中,大道至简,予人启示。南宋时,大儒魏了翁为了抬高理学声望,吸引更多追随者,极力反对释道学说,在学界引发巨大争议。有人编导了一出行为艺术嘲讽他:由一人假扮成儒生,手拿一只道具白鹤在京城临安的繁华大街上招摇张扬,吸引了大量路人围观。
负责捧哏的人上前请教其姓名,答“钟庸”。又问他手上所持何物,答“大鹤”。两人相携到旁边的酒家共饮。儒生的食相极为粗鲁,风卷残云般把一大桌酒菜吃了个罄尽,吃完后便醉倒在地,几个大汉也抬他不动。捧哏者鄙夷骂道:“说什么《中庸》《大学》,吃了酒食就一动也动不得了!”虽然没有公开指出相关人物的姓名,但旁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嘲讽魏了翁为了抬高儒学贬低别家的学说,吃相难看,失尽风度。
毛姆说,艺术家没有借口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如果不能放下傲慢,用平等的立场愉快地面对别人,就是个笨蛋。相比售价12万美元的香蕉,有两个与香蕉有关的新闻故事,虽然纯属无心插柳,但在行为艺术的展示上,却更显成功。一是新冠肆虐期间,美国德州哈里斯县的行政长官签署口罩法令,要求本郡10岁以上的居民都必须佩戴口罩30天,不遵守规定会被罚款1000美元。
可是,口罩不足买不到怎么办?主管部门规定人们可以在家自制口罩,用围巾、头巾或一块布改制都行。然而工作人员忙中出错,把头巾(bandana)拼写成了香蕉(banana),于是当地马上有居民在脸上戴一个香蕉出门,以此嘲弄这一法令如同儿戏。那种滑稽场面,既反映了社会信任危机达到高峰值时的症状,也装点了疫情下灰色单调的城市面容。
此外,国外一个父亲为了测试两岁女儿的反应,故意送给她一个“史上最糟糕”的新年礼物——用包装纸随意包了一根香蕉送给女儿,没想到女儿拆开以后却表现得极为开心,手舞足蹈,宛如美丽的天使。看过的人无不被童心的美好感染,甚至会由此想起卢梭的一句话:人类正是因为从孩子长起,所以人类才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