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情面

　　□唐宝民

　　王世襄先生是著名学者、文物鉴定专家，他学识渊博、待人坦诚，但因其性情耿直，所以在许多场合都不留情面。

　　王世襄也以美食家著称，因此，京城有名的饭店，都欢迎他到店里用餐。如果看见他大驾光临，老板便会让厨师们使出浑身解数，想以此博得他的几句夸奖和赞美。但这几句赞美之词却很难获得，因为王世襄从来不做顺情说好话的事。著名记者李辉在其书中记述道：“一次，我们来到京城一家以烤鸭闻名的饭店吃饭，老板跑前跑后，做了最拿手的几道菜，请王世襄品尝。上一道，王世襄说不行，再上一道，王世襄还是说不行，不是那个味儿。连续几道菜下来，他硬是没有一句表扬的话。老板脸上挂不住，只好直截了当地问：‘那您说为什么不行？到底怎么不行？’王世襄摇摇头，不语。其实，我们吃起来觉得都挺不错的。”当时，看着这尴尬的场面，李辉心里想：“这老头儿真是太不给面子，好歹鼓励两句也好。”但李辉毕竟是了解王世襄的，所以他总结说：“不过，这就是王世襄。”

　　李辉曾经为王世襄先生编了一本画传，这本画传连同巴金、梁思成、杨宪益等几人的画传一同列入大象出版社的“大象人物聚焦书系”出版，书出版之后，李辉邀请几位传主及相关人员到一家菜馆举办活动，王世襄也参加了那次活动。李辉写道：“吃饭时，王世襄与一位出版界的老领导坐在一起。这位领导拿出这套书，请在座的几位传主分别签名，转到王世襄手上时，老头儿坚决不肯签名。他说：‘这不是我写的书，我不能签。’大家劝他也没有用，就是不松口，不留情面。这局面同样让我感到有点尴尬。”当领导的都是要面子的，但王老不管你是什么级别的领导就是不给面子，也真有个性！

　　大约在2005年，广州的一位记者来到北京找李辉，说他想要采访一批文化老人，让李辉帮忙推荐。李辉便推荐了几位老人，其中包括王世襄。那位记者回到广州后，把采访录音整理件儿寄给了王世襄，请他校订。有一天，李辉给王世襄打去电话，询问校对的情况，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先是一位三联书店编辑接电话，然后老头儿拿过电话，劈头盖脸把我训斥一番：‘我这么大年纪了，眼睛又不好，校样看了好几天。以后你别再给我找这种事情。我有好多事情要做。’他骂得自然有理，的确不应该过多打扰他。”

　　王世襄的不留情面，看似不近人情，其实是他独特个性的一种体现。不说奉承话、不违心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对不满意的事直言不讳，这都是正确的人生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