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桂花香

　　□钟穗

　　“秋花之香者，莫能如桂。树乃月中之树，香亦天上之香也。”明末清初大玩家李渔曾如此评价桂花。多彩的中秋，最美之事，莫过于桂花开了。

　　桂花，乡人称之为“木樨花”，每每读这个名字，便似有一阵扑鼻幽香。

　　记得当年还住在老屋的时候，隔壁有一户人家，男主人喜好莳花弄草，不大的院子里栽满了各种植物：月季、樱桃、鸡冠花、凤仙花……此外，还有一株据说与之相伴了近20年的桂花树。

　　该树高约3米，主干挺拔，质坚皮薄，枝叶层叠，青翠欲滴。金秋时节，那莹润浓密的碧叶下，一簇簇如金粟般嫩黄的花，挤挤挨挨，含羞带怯幽幽地吐露着芬芳，像一个欲语还休的大姑娘。

　　这桂花，虽生得琐碎，却香得清雅，碧叶层层，仍然遮挡不住那馥郁的清芬香味。桂花香，是一种绝无仅有的花香，淡雅悠远，且有余味。秋风一吹，桂香飘过围墙，香透半条街。那一个小小的庭院，也因了这株桂花树，变得雅致起来。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常搬个小凳子坐到他家小院里去闻香、看书，又或什么也不干，只静静地发呆。清秋的凉风送来四溢的桂香，那份心情由雅及静。

　　相较于夏花的绚烂和秋叶的静美，我更想紧握住的还是桂花的芬芳。可惜的是，花艳一季、香飘一时，桂花只属于一个特定的季节，她的绽放意味着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中秋的到来。这个时节来得很突然，走得也很突然。

　　忽来一夜风雨，碰落了一地桂花。所幸，花会干，色会淡，但香味却能绵长久远。精于生活的乡人很懂得将桂花的韵致发挥到极致，桂花糕、桂花栗子羹、桂花小圆子、桂花糖、桂花酒、桂花茶……千方百计让桂花香转变成精灵，附着在食物上，重又在舌尖上绽放。

　　糖桂花是最常见的。秋高气爽时，找一块干净的塑料布，铺在树下，乐呵呵地摇一摇树，瞬时，满树桂花雨，天香云外飘。落雪似的，一层又一层，将落下的桂花收起来，放到院中半阴半阳的通风处晾晒，再将碎米粒一般的它们一点一点地捏进盆子里，而后拌上白糖，密封于玻璃瓶中。此时，透明的瓶内就仿佛收藏着黄金白玉，封存清秋时的串串美好。

　　渍过的糖桂花是百搭，喜欢吃甜食的人，下汤圆做甜羹，任意什么，捏一撮糖桂花放进去，那香就不仅仅是甜香了，还有了桂花的芳香、馥郁和醇厚。

　　桂花糖藕是我的最爱，做法也不复杂。取粗如小儿臂的雪藕一节，藕孔内拍入浸胖的糯米，加以冰糖，以小火长时间焐熟，撒上备好的糖桂花，顿时就是一波波难以拒绝的藕香与桂香，甜丝丝的，让人真正感受到“三秋桂子，十里荷香”。晾凉后切薄片，堆在蓝花瓷盘中，浇一匙蜂蜜，已成胭红的藕片，更加滋润晶亮。点点金黄的桂花，落在胭脂色的藕片上，别提多抢眼。以小竹签插一片入口，软糯滑润，慢慢地嚼，桂花的香气回荡在藕眼里，带着一缕缕的甜，徐徐咽下之后，从舌根泛起阵阵回味，仿佛回忆在暗夜里荡漾开来。

　　桂花是和着满月一起来的。当月的清辉减一分的时候，花香却增一分，花好月圆便是在这样此消彼长的过程中完成的。此时，闲坐于桂阴下，那洒满一地的月光，甜得流蜜的桂香，秋风也善解人意地透着丝丝凉爽，时光显得如此柔软熨帖，温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