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的国庆演出

  ■朱辉

  当年上小学,一入学就备受关照。原因是爷爷曾当过工宣队长,对学校一些“成分”不好的老师颇多照顾。人家平反之后知恩图报,将对爷爷的感激都化为了对我的爱护。

  音乐老师有海外关系,她家上世纪70年代末居然就有钢琴。每个星期天,爷爷便带我去她家学琴。然而我实在没有天赋,朽木不可雕也,无奈之下,音乐老师只能放弃努力。她将我安排进了学校的舞蹈队,可是操练了一星期,肢体实在不协调,学大雁飞翔像鸭子上架。音乐老师锲而不舍,又将我弄进合唱团。这下终于安生了,某年国庆节,我登台完成了处女秀。

  上台之前,我穿上了学校准备的蓝裤子、白衬衣。红领巾我自己有,但有些破,于是找同学借了一根。那时化妆很简单,就是往两边脸颊涂上两坨胭脂,红彤彤的,像猴子屁股。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很像越剧里的媒婆,我质疑这样化妆好看吗,老师说这么看是不好看,可是上了台,灯光一照就好看了。

  我们小学是由一座庙改建而成的,舞台有些高。记得我初次登台,还绊了一下。老师很紧张,提醒我要稳住。因为我是合唱团第一排,我的表现至关重要。

  上了台,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我当然有点心慌,但记住了老师的话,最要紧的是跟着音乐的节奏摇头晃脑,那时小学生合唱都这样,好像现在也是如此。唱完了,下了台,老师说表现不错。回到家里,想快点擦去脸上的两坨胭脂,姑妈不让,说贵着呢,平时她都舍不得买,让胭脂在脸上多留两天,相当于占了便宜。

  第二年学校的国庆演出,我从合唱团又被调到了朗诵队。6个人一组,登台诗朗诵。一人一两句,然后合着说一句。由于有了之前的舞台经验,我在朗诵队表现得很稳定。

  五年级我从上海转学到了武汉。父亲的教育理念与爷爷不同,他都不让我当班干部,更别说参加学校的演出了。他认为学习成绩最重要,不能让不相干的事情消耗掉我的学习精力。许多年后,大侄儿参加了他们小学的锣鼓队,父亲也是极力反对,甚至跑去学校与老师交涉。

  一晃我已经年过半百,如今回想起来,当初的演出经历,甚至比一时的学习成绩更重要。参加工作后,许多同事开会时都爱在下面讲“蛐蛐话”,被领导点名上台,却又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端的是“狗肉不上正席”。由于童年时舞台上的历练,我就没有这个毛病,再多人的场合,也能侃侃而谈,所以先后在两家公司当过6年部门负责人。

  相比半文盲的爷爷,父亲好歹高中毕业,在他那年月可以算是知识分子,然而论教育理念,我觉得还是爷爷的更有前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