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胜有声

——读《唐诗之路上的唐代摩崖》

  范伟锋

  “摩崖者,刻于崖壁者也。”“盖摩崖,犹‘碑’也,为通称,为虚位,亦为刻石之纲,其文字则条目也。”

  摩崖石刻由来已久,自北朝开始,至隋唐、宋元及以后,一直繁盛不衰。它凝聚书法、篆刻等多种精华,彰显古人仕宦、交友、远游经历,在我国文化艺术大观园中占据重要地位。凡有游人处,皆有摩崖石刻。泰山、武夷山等风景名胜就有蔚为大观的摩崖石刻群。因其地位独特,价值不菲,故是研究所处时代政治、文化、经济、习俗等的重要凭据,是推动当下旅游发展的重大卖点。

  唐代经济文化高度发达,摩崖石刻极为流行。作为“鱼米之乡、人间天堂”的浙江,散发着独特魅力,一大批辉耀星空的文人雅士蜂拥而至,催生了“向浙江”的“唐诗之路”。时至今日,这些充满故事和想象力的“唐诗之路”,令后人为之不断探究钻研,甚至掀起了摩崖石刻研究“热”。

  许力就是其中一位。多年来,他致力于美术史、金石学、古典园林学领域研究,参与编著《杭州凤凰山摩崖萃编》《齐云山石刻》等专业书籍,在业间崭露头角。这本《唐诗之路上的唐代摩崖》是他以探访到的现存唐代摩崖石刻为研究主体,涉及碑刻、经幢、已佚失的刻本等各种形式的唐代文字石刻留存,借以补充部分文献著录失载和误载的石刻名品,是在江南文化的大背景下,浙江唐代历史实物的再次诗意呈现。

  在浙江,狭义的“唐诗之路”专指“浙东唐诗之路”:自萧山到绍兴、上虞,再沿剡溪,途经嵊州、新昌,终至天台山,包括李白、杜甫、孟浩然、贺知章、杜牧、骆宾王、元稹等全唐约450余位诗人留诗上千首。其中不少以摩崖石刻形式“到此一游”,留存下来。许力视野广阔,将“唐诗之路”涵盖到全浙范围,全书14个章节涉足浙江的东南西北,摩崖石刻的数量当然更多,其中的故事更丰富。

  梅花香自苦寒来。爱好可以一时兴起,研究出成果就全靠坚持。研究摩崖石刻是一门技术活,需要较高的专业技术知识储备;也是体力活,需要不断行走攀爬;更是心气活,需要克服清灯孤影式的孤独,考验的是持久力、较真劲。可以说,它类似于考古。我曾与许力父亲短暂同事,我俩相差一辈。看过书中许力本人的照片,应该比我还年轻一些。贵有定力的他一路前行,对浙江境内唐代石刻进行实地勘察和案头整理,用路线行进式的方法记录遗存,是“唐诗之路”摩崖石刻的集大成者。该书涉及唐代摩崖石刻共计46处,含新发现的19处。须特意指出,这19处并非凭空出现,而是历代文献中所记载,但后世出现断档、文献记载已佚失或已毁者,说是被发现其实只是遗迹多年。这一定程度上填补了一些研究空白,纠偏了某些臆断,也从另外角度佐证了许力的不懈努力。

  许力实地考究,并与文献资料互为参证,配以题刻现状照片、历史照片、新旧拓片等。这一做法直观明了,不拖泥带水,将唐代摩崖清晰现予读者。当然,网上有人希望将石刻资料作为史料,深入细致地构建丰富的历史场域,找出摩崖背后的故事。这是部分读者阅读后的个人希冀。而我认为,《唐诗之路上的唐代摩崖》是一部社科专著,侧重于找寻和访证,整体偏理性,不可与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之类相比。毕竟文化学者与文学人士是有区别的。在书中,许力不妄下结论,不虚加猜测,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做到言之有据,言必有物,体现了治学的严谨。值得一提的是,他把每个章节题目出得富有诗意,整体文字通俗易懂,普通读者阅读也是无障碍的。另外,为该书作序的故宫博物院秦明先生提出,可尝试将“唐诗之路”上的这些摩崖石刻做成碑帖拓本,推广于世。这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建议。

  文化映照出实力。显然,长兴、海宁、绍兴,尤以杭州、天台的摩崖石刻特别集中。关于杭州摩崖石刻,许力潜心研究已久,出过好几本专著,自然了然于胸。许力家乡在天台,写天台更是熟门熟路。天台是文化名县,他提到的塔头寺、国清寺、桐柏宫、赤城山、琼台等5个地方,是天台山的精华所在,历代文人均有赞诗。天台也是摩崖石刻大县,据不完全统计,县内有摩崖石刻300余处,该县曾办过摩崖石刻各类展览,还出过这方面的书籍。许力着重写了新发现的柳泌《题琼台》诗作,以及柳公权“大中国清之寺”石刻,讲述它们背后的历史,其兴奋、自豪之意不言自喻。

  摩崖石刻是一种特殊的文化印记,属于不可再生的遗产资源,在自然演变中不断被风化剥蚀。《唐诗之路上的唐代摩崖》里多处石刻残缺不全,解析上易引起歧义。这含有警醒的意思。我们应将这一瑰宝正眼看待,妥善保护。

  许力写道:“走过先贤们在浙江留下的踪迹,如同破解达·芬奇密码,别样的惊喜,别样的沉浸。”古人在浙江大地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伫立千年的摩崖石刻静默无言,沧桑扑面,激励一批批“辛苦并快乐着”的寻访者,与古人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