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你都可以光芒四射

  □游宇明

  历史学家吴晗曾写过一本名为《从僧钵到皇权》的书,是关于朱元璋的。朱元璋起义,其军队都扎有红头巾,所以叫“红巾军”。国民党有关部门审查时说书写得很好,可以出版,但得改叫“农民军”。吴晗那时非常穷,吃饭只能买农民晚上卖剩的菜,妻子袁震又患肺病,常年卧床,需钱求医,只要此书出版,吴晗的生活困境立马可以解除。但吴晗表示:宁可不出,他也不改。

  孟广喆教授留美归来后受聘于私立南开大学。抗战爆发,满腔家国情怀的他只身奔赴西南联大,出任机械系教授。孟广喆学识渊博,上课生动活泼,能将抽象的科学道理讲得通俗易懂,本该深受学生喜爱,但他评分极其严苛,弄得师生关系疙疙瘩瘩,连助教白家祉都请求他宽容一点。某次,白家祉在校园里看到一幅《我若为王》的墙报漫画,生了一肚子气。《我若为王》是当时昆明正在放映的一部非常受欢迎的电影,漫画的说明文字是用英文写的,翻译成汉语是“我若为王,我将杀了孟”。白家祉满脸严肃地将此事告知孟广喆,孟哈哈大笑,可手下批分的笔一如既往严格,并未丝毫放松。

  吴晗与孟广喆都是有独特性情的人,他们一个对学术有自己的坚守,即使生计无着也毫不在意;一个对教育有个人的理解,哪怕面临生命威胁也不改初心。他们的坚守不禁让我想起漫画家杨仕成的一句话:“没有人能告诉你该怎么生活,因为没有人能成为另一个你。”

  人各有成长背景,有的可能相对在乎一时的物质得失,有的或许比较看重内心的感受;有的也许得益于父母、老师的宽容,有的可能受益于师长的严格,很难有一个通用答案。一个人跟着心走,坚守被时间证明为对的东西,才最明智。

  任何人都活在特定的际遇中,你工作于高大上的城市,我供职在偏僻的乡野;你爱好萨克斯,我喜欢二胡,彼此的所欲所求、所能所成一定会产生差别。他人做的事,我们可能觉得好,但不一定可以复制。比如闻一多讲唐诗非常叫座,教室里常常座无虚席。他不蹈前人一语,只讲自己的见解。他赞赏五言绝句,认为这是唐诗中的精品,20个字就是20个仙人,容不得一个滥竽充数。讲晚唐诗,他会和后期印象派的画一起讲。大学老师精通专业学问的应该不少,但像闻一多一样兼具学者与诗人身份的并不多,再加上他还专攻过美术,同时懂绘画,更是奇之又奇了,一般人教课只能要求自己将基本内容讲通讲好,很难要求自己如闻一多一般进行大跨度的比较。我们成不了闻一多,闻一多自然也不会成为另一个我们。

  心灵是外在事物的折射,经历的事不同,彼此一些想法也不一样。老是惧怕周围人的指点,老是在意别人的眼神,你就很难活成独特的自己。当年还很年轻的韩少功有出任《人民文学》主编的机会,中国作协领导也一再动员,并暗示说:不去,以后可能后悔。韩少功却愿意猫在海南,他后来写出的《马桥词典》《山南水北》的价值与一个可能升迁的官位相比,谁更长久呢?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没有人能成为另一个你。拥有了现在的这个你,我们一定要珍惜,得志时不必顾盼自雄,失意时不必垂头丧气,守住了应该守住的东西,任何一个你都可以光芒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