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缘
戴婉贞
戴婉贞
我的第一本课外读物来自姨妈的床底,那是一本台湾版的作文选。我姨夫是外轮上的员工,这本16开的小册子应该是为他儿子带回来的。我背靠着床脚逐字逐句地默读了前两篇文章,实在舍不得放手,就壮着胆子向姨妈讨这本书,姨妈毫不犹豫地挥挥手让我拿走。我双手捧着书带回家中后,它便成了我的随身物件。上学时,它被放在书包的最上层;放学时,我就坐在家门前的水井盖上读它;晚上睡觉时,它就被摆在枕边。我把从中读到的华美句子摘抄到用旧的作业本上,并顺手“引用”到自己的作文里,老师还在班级里念了我的文章。
小学六年级时,我识字多了,就开始“偷”大姐的书,大姐买的言情小说都放在二楼后间的一个柜子里。偷来的书,只能偷偷摸摸地读,我时常藏在被窝里读琼瑶阿姨的小说,更多的时候是带到学校里,藏在抽屉里读。偷书到第三年,终究被大姐逮到了,她将所有的言情小说都藏了起来,我楼上楼下找了三四次,均无果。
高复那年,我一个人租住在一个小房间。每天是学校、饭摊、房间三点一线游走。起初三个多月,除了到饭摊买菜开口说话外,与他人几乎没有交流。没有说话的对象,只能找书本“说话”,于是遇到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稍有空闲,我就捧起这部小说,读得心潮澎湃,偶尔还热泪盈眶,心中有一股励志向前的气不断涌出来,我与书中的人物有了许多的共同语言。
大学时,我找了一份家教,有了一点零花钱,便经常会到图书批发市场购书。市场内大大小小的书店不一而足,各家门店售书的规矩一致:按照出版社的不同,书籍按六五折或七五折出售。手上的钱有限,也无暇顾及是否盗版,只要是自己喜爱作家的作品,我便似贪恋花香的蝴蝶,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
等到有足够的财力购书时,我毫不收敛地暴露出自己对书籍的占有欲。每月我都会翻看几个购书网站,抽空逛会儿实体书店,定期挑几本新书满足自己的欲望。
藏书越来越多,我却越来越吝啬。我极不情愿借书与人,一则我习惯在自己的书本上划线圈字,写点共鸣的话;再则针对书籍,我有点小洁癖。
若有朋友向我借书,我会很乐意买一本送给对方,分享好书自有乐趣。刚入职工作第二年,我就兴致勃勃地买了一本《挪威的森林》送给同科室的一位已婚男士。后来与闺蜜说起此事,她生无可恋地看着我说:“你这位同事读到里面的某些片段,会不会觉得你是有所暗示啊?”细思之下,好像真有不妥,只能宽慰自己:读书人就是“纯”。
近几年迷上了汪曾祺和叶嘉莹的书,我陆陆续续送出了五六套两位作家的集子,可我身边的读书人真的不多,大伙儿忙工作、忙教育孩子,反而不需要读书了。
从阅读走进现实,从现实重返文字,你可以在一个偏远的小镇,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聆听打动心扉的故事,想象文字间多姿多彩的风景……张元济先生认为,天下第一好事,就是读书。我也说不出读书有什么好或不好,只是读到一本与自己气质相合的书,那种舍不得读完又舍不得放下的感觉实在是一种享受。好比一具皮囊无填充物便不能成型,我这具皮囊需要书本来填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