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急雨

  ■田一洁

  明明天空晴朗,只有几丝云,坡下坐在屋门口的大爷起身说,一会儿怕是要下雨,慢慢把外头的东西往家里收,牲口往圈里牵。我们不急,他说,你看着嘛,这大夏天的雨说来就来。

  一切好像很平静,但有一种压迫感,而且越来越强,不多久树叶簌簌而动,不安一般。渐渐的,高高的树梢开始摇动,远山不再是以往幽静的样子,树有了声音,风有了形状,鸟叫得急了,有几只奔进林子里去了,像人一样,要赶在雨来之前抢进家门。

  屋里也有了动静,灯泡在晃,摊开书页被翻动,一叶窗户“啪”地被关上了,风已满楼。

  这时眼见着浓雾从东边的山垭口涌了过来,遥遥的有雨声裹在雾里越来越近了,爸爸正在砍柴,一把扔下柴刀,招呼着我们赶紧把干柴都往屋檐下抱,我们先是抱着柴往檐下码,只听见雨声越来越近了,干脆就站在柴堆旁,一捧一捧将柴往屋檐下扔,地里的人也回来了,加入战斗,扔柴声、叫嚷声、雨声、风拍着窗户声都越来越响。声音最大的要数儿子,他好像被这情形感染了,想来帮忙,又不知从哪里帮起,于是在大人屁股后奔来跑去,给大家喊加油,大人喝斥他小心被打到。他像一只过于激动的小狗,窜来窜去,给全场添加不少紧张的氛围。

  顷刻间,雾已经到了眼前,浓重的湿气瞬间将人裹住,再看天地间,已全然被雾填满了,也就眨眼功夫,豆大的雨点“啪啪”地打了下来,地上还有些干柴也顾不得了,一把拎起撒欢的“小狗”进屋,头上,背上,还是湿了点,刚站定,雨就像瓢泼一样倾泻而下,爸爸还在埋头抢柴,叫他也不理,扔完最后几捧,钻进檐下,人已经湿透。

  雾裹着雨,雨携着风,一路向西,荡涤天地,院子里积起了水,各处的排水沟哗哗响起来,后山的溪和地里的积水连成了一片……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久云开雾散,太阳露出头来,大地又开始蒸腾,释放出一股雨后独有的味道。

  只有坡下的大爷,悠闲地坐在屋前抽他的叶子烟,抽完把烟斗在解放鞋底下磕一磕,起身把装干菜的簸箕端出来搁在石墩子上,又把牛牵出去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