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块手表
林娜
■林娜
当拨动时间的齿轮,我们获得珍贵的记忆。手表,作为计时和告知时间的使用价值已经完成了其历史使命。现在人们对时间的掌控,大多依赖于手机。只有两种情况的手表还依稀在世:一种是运动手表,另外一种是以奢侈品业态存在的手表。前者更多的是记录运动状态而不是时间,后者或是炫耀式消费的物品,或是作为一种保值升值的物品。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已经失去了手表作为计时器的特质。而我的第一块手表,是在1973年,那时的手表是名副其实的用于记录时间并告知时间。
1969年,一个发小小学毕业就辍学到她父亲饮食店打工,凌晨去做面条。她家里人多房子小,而我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是大门台的西厢房,与父母正房两不相干。所以我在读中学时她喜欢到我家睡觉,凌晨开大门就出去上班。那时我们俩都没有手表,房间里也没有时钟。她每一天都睡不踏实,害怕去晚了赶不上做面条。有一个冬天的凌晨,她去早了,饮食店还没有开门,她一直冻着等到开门。后来在她订婚时,她家里提出男方必须给她买一块手表当彩礼。可见当时手表在人的生活中是多么重要。
1973年我高中毕业,刚跨出瑞中的大门,脱去学生的身份,就跨入了飞云江南岸岐头乡村小学的大门,当上了代课老师。那时手腕上还空空如也。
上海牌手表是当时最上档次的手表,除了要花费120元钱外,更重要的是还要计划票。有钱没票,或者有票没钱,都只能望表兴叹。不知道多少个时日,我常常去我母亲单位对面的百货公司,痴痴地看柜台里边的手表样品,从不敢奢望。母亲总归是最了解孩子的,她居然想方设法弄到了一张上海牌手表的计划票,家里不可能有这么多余钱给我买表。母亲让我每个月在代课工资的24元里省出10元,她去给我聚一个“会”。当时瑞安有一种习惯,叫做“聚会”,有点类似零存整取,实际上就是大家凑钱,每个月给急用钱的人。母亲找了12个人,每人每个月拿出10元钱,一共120元,这个月给我,下个月给别人。等于我先拿到120元,接下来我每个月付出10元给别人。
就这样,在1973年的下半年,我就戴上了上海牌手表,但从此我就像是套上了孙悟空的紧箍咒。我每个月还要交给母亲10元伙食费,再加上会费,代课工资所剩无几。我每周末回家一次,带上下周的菜,米饭是和学生一起拿自己的饭盒蒸饭。每周四、周五,家里带的菜吃完了,我就跟学校里的其他老师一起去农民那儿买肉,回来放在饭盒里蒸。那时猪肉六毛四一斤,其他老师都买三毛钱的肉,唯有我独自一人买两毛钱的肉。大家都笑我小小年纪这么省,是全校最省的老师。我从没觉得不好意思,总是我行我素。慢慢的大家也都习惯了,大家互相代买,也不问我就会帮我带两毛钱的肉。后来我离开岐头小学,到城里小学代课,再到乡镇企业,一直坚持着每个月省出10元钱交会费,从来没有拖欠过一天。整整一年,我坚持下来了。在我的心里,这块戴在我手上一年的手表此时才完全归属于我。此后这块上海牌手表跟随我辗转,我边工作边复习高考,戴着它从工厂走上高考考场,戴着它迈进大学的校门。
以后,无论买过多少只名贵的表,都不会忘记我的第一块上海表。时光的针,在我心中走着,滴滴答答的声音伴随着时光的流逝,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