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情与共

　　□蔡圣昌

　　沈秉成，湖州菱湖竹墩人，原名秉辉，字仲复，号听蕉（1822～1895），其父沈功枚，历任福建同安、陕西岐山知县，秉成为其次子。沈秉成自幼喜爱读书，道光二十九年（1849）中举人，咸丰六年（1856）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又出苏松太兵备道，巡抚广西，复迁安徽，官至两江总督，人称沈中丞。沈秉成共娶过三位妻子，在遇到严永华之前，他曾经两度丧妻并丧子，家庭的不幸使他身心疲惫，后遇到嘉兴桐乡严永华，再结良缘，才让他重新焕发青春。

　　严永华，字少蓝，浙江桐乡人，其父严廷珏，字比玉，贡生，云南顺宁知府。严永华为其次女。严永华的哥哥严辰，字缁生，咸丰九年进士，翰林院庶吉士，任刑部主事。

　　严永华出身书香家庭，她母亲王氏即会作诗，严永华自小受母亲影响，很小便会认字作诗。沈秉成在京城做官时跟严永华的兄长严辰相遇，并成为非常好的朋友，他跟严永华相识即由严辰介绍。

　　笔者曾经在上海图书馆阅读《鲽砚庐诗钞共二卷》《纫兰室诗钞共三卷》《鲽砚庐联吟集》，这几部诗稿是严永华过世后，沈秉成为其整理刊刻，并请了几个名士作序，由四子沈瑞琳、五子沈瑞麟负责校正。诗中收录严永华所作的诗篇，以及沈秉成和她合唱的诗作。

　　如严永华在11岁所作的诗《送缁生兄应试北上》：

　　破浪乘风壮此游，雁行分手意悠悠。

　　相期早啖红绫饼，聊慰门闾朝暮愁。

　　沈秉成1867年娶严永华，时严永华已31岁，到1890年严永华过世，他们夫妇共同生活20余年，这段时间是沈秉成最快乐的时候，他们伉俪情深，且生活充满情趣：

　　《戊辰正月三日自硖石至竹溪留月余寄怀》是沈秉成娶得夫人以后回到湖州菱湖竹墩所作的诗篇，诗中写诗人新婚离别对妻子的无限深情：

　　屠苏才一醉，又放竹溪舟。

　　未信情能遣，无端此小留。

　　春波通锦鲤，湖壖问金年。

　　相忆还相慰，应销近别愁。

　　颇怪鱼书杳，连宵枕未安。

　　忽披数行字，不厌百回看。

　　绣陌沾新雨，珠帷怯嫩寒。

　　寄声珍重意，带眠莫愁宽。

　　竹溪即今天的菱湖竹墩，是沈秉成的故乡，也是沈氏家族的发源地。戊辰正月，即1868年正月，应该是沈秉成新婚不久。桐乡的硖石跟湖州竹溪，本是一水相连，两地相距不远。但是在当时，因为没有汽车，唯一的交通工具是船，因此想要见面也不是太容易。

　　1874年，沈秉成在苏松太道职上因病寓苏州，携夫人严永华移居拙政园，他跟时任江苏巡抚的张之万约定到苏州隐居，后在苏州购置涉园废址，在旧园基础上设计建设耦园。1876年，耦园竣工，他携夫人同住，一住就是八年。那段时间，也是沈秉成赋闲在家的时候，他跟夫人在耦园里诗酒唱和，诗情与共，几乎成为逍遥世外的神仙眷侣，耦园内的一花一木，一石一草，都留下他们夫妻恩爱的痕迹。苏州自古繁华，许多达官贵人退休后都选择到苏州隐居。当时经常聚会的有曾经的江苏巡抚、拙政园主人张之万；有苏州人，进士、曾经任浙江宁绍道台的顾文彬；有湖州人、曾经的苏州知府吴云；有湖州人，举人、藏书家、曾经任福建盐运使的陆心源；有苏州人，曾经的江苏布政使李鸿裔等。

　　《竹溪沈氏家乘》（沈秉成1884年修本）内有关于沈秉成的生世记载。沈秉成共娶过三位夫人，原配王氏，其父为道光举人，福建政和知县，于1842年过世。继娶姚氏，其父为保定府通判，于1866年去世。继娶严氏，为桐乡严永华。共生五个儿子：长子凤保、二子凤佺，为姚夫人所生；三子延馨、四子瑞琳、五子瑞麟为严夫人所生。长子凤保，年十八去世。二子凤佺，过继给沈秉成五弟。三子延馨过继给族弟秉焯为子。四子沈瑞琳，1872年生，字松生，号砚传，别号坦安。五子沈瑞麟，1877年生，字柏龄，号砚裔，国学生，议叙以郎中选用。

　　又据《吴兴沈氏文化研究》记载，沈瑞琳为光绪十九年（1893）举人。沈瑞琳和夫人龚韵珊皆擅书画，夫人龚韵珊为广东、湖南布政使龚蔼人第三女，是沈迈士母亲。五子沈瑞麟，国学生。光绪二十八年（1902）任比利时公使馆随员，光绪三十四年，以二等参赞官代理驻德公使。宣统元年，调外务部任参事。北洋政府时任外交次长、代理外交总长。

　　沈秉成喜爱收藏，家中藏品非常丰富，苏州耦园的鲽砚庐即是他的藏书楼，《鲽砚楼诗钞》也是借用了藏书楼的名字。他曾经在京城得到一块石端砚，后一剖为二做成了两块砚台，他们夫妻二人各用一块。后来生了两个儿子，也分别字砚传（沈瑞琳）、砚裔（沈瑞麟），可见他对此砚石的喜爱。唐代三大草圣之一高闲《草书千字文》，曾经被沈秉成收藏，上有“耦园至宝”钤印。明代唐寅《松荫高士图》立轴也曾经为沈秉成收藏，画中钤有“鲽砚庐”鉴藏印。陆心源在《吴兴金石记》中也记录沈秉成收藏的金石非常丰富，有父癸鼎、格仲尊、且辛觯、汉虎符等。

　　张之洞的堂兄张之万，是晚清大臣，道光二十七年（1847）状元，曾任江苏巡抚、闽浙总督、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张之万在江苏居住多年，他跟沈秉成、严永华夫妇很熟悉，他绘的画作曾请严永华题诗，沈秉成刊刻《鲽砚庐诗钞》，即请张之万作序。张之万在序中称赞严永华说：“同治岁辛末，余以苏抚乞养，中丞亦自苏松太道谢秩养疴，因约同寓吴门之拙政园，水木明瑟，文讌过从，发藻连情，殆无虚日。余绘拙政园图，夫人题诗其上，复为余绘山水一册，深得元季四大家遗法，至是始悉夫人才艺之工与德并著，心折久之。”又据严永华兄长严辰言，妹妹严永华曾经割股为父治伤，父亲离世后，她又照顾母亲多年，是一个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