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可以“运”

  □游宇明

  谈到个体的穷达、贫富、有没有作为,某些人总喜欢说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在他们看来,一个人遇到的好事或坏事都是上帝事先安排的,无论你付出怎样的努力,都不可改变。

  对这样的观念,我绝对不敢苟同。

  世间有没有我们难以改变的事物?肯定有。比如一个人出生在繁华的城市还是偏僻的农村,你的父母是博士还是文盲,你从小锦衣玉食还是粗茶淡饭,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也一时很难变动。同时,我们也得坦然地承认,家庭背景好、经济条件优越的人做事业时具有一定的优势。陈寅恪学贯中西,文史哲无所不通,被称为“教授的教授”“三百年来第一人”,他的祖父是举人出身的“省长”(湖南巡抚),父亲是著名诗人,家学渊博深厚;徐志摩诗写得特别棒,课也教得非常出色,到哪里都讨美女喜欢,人家有个特别有钱的爸爸,允许他在美国、欧洲换着口味读书,一呆许多年……缺了好的家世这样的前提,不敢说陈寅恪和徐志摩一定不能成才,但肯定比现在要艰难许多。

  然而,“命(天命)”确实又不是固定不变的,我们完全有机会将其好好“运(运作)”一番,“运”得恰当,一切可能春暖花开。齐白石的父母都是普通农民,他自己早年也只是一个乡间的雕花木匠,没读过多少书,“命”并不好,但他热爱绘画,不畏艰难北上学艺,硬是在国画上“运”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有一个北方人现在名声很大了,用如日中天形容绝不为过,但他只读过小学,11岁辍学回家,在农村整整劳动了七年,放牧牛羊、割草、种高粱、植棉、割麦、推车、挖河,什么事都干,可还是吃不饱饭。18岁,他当了县第五棉油厂的合同工,工作了将近三年。后来获得参军的机会,他做过战士、班长、教员、干事,在部队担任图书管理员的四年里,阅读了大量的文学、哲学和历史书籍,包括在旁人看来比较难懂的黑格尔的《逻辑学》和马克思的《资本论》。读了那么多书,内心里涌起写作的冲动,他学着拿起笔来。1981年5月,他在河北保定的文学双月刊《莲池》发表处女作《春夜雨扉扉》,1983年2月又在该刊发表短篇小说《售棉大路》,并被《小说月报》转载。后来因在《莲池》上发表的《民间音乐》,得到孙犁、徐怀中等一批老作家的赏识和关心,入读解放军艺术学院。再后来,他在《中国作家》《人民文学》等重要刊物分别发表了《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引起文坛轰动。接着,他大步向前,出版了一系列广有影响的长篇小说,如《红高粱家族》《食草家族》《酒国》《丰乳肥臀》《红树林》《檀香刑》《生死疲劳》《蛙》等等,获得第八届茅盾文学奖、2012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这个人同样将自己的“命”“运”得惊天动地。他就是莫言。

  一个人要运作好不佳的“天命”,需要一种不甘心。人如果像树叶一样习惯于被安排、被压制,那么,我们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在树底下或某个不知名的处所慢慢地腐烂、消失。一旦有了不甘心,一旦敢于抗衡“天命”,你内在的能量会得到释放,外在的资源会获得集结的机会,你也就可以使自己的人生呈现一种与普通人不同的面目。

  生活难免有势利的一面,对于条件好的人,容易生出青眼;对于条件不佳的,可能反复戏弄。只有具备足够的韧性,充分地向世界展示自己的诚意,生活才会被你感动,赐予你期待的一切。齐白石、莫言的可贵不在于他们后来达到了何种生命高度,而在于他们告诉了后来者守望与拼搏的意义。

  是的,“命”永远可以“运”,不放弃努力,一个人的种子哪怕落在石缝里也可能开放出绚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