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窗文化的艺术之美
李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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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拙政园 |
□李丹
窗的话题自古就有。“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老子以精辟的语言论述了空间虚实的辩证关系,也强调了门窗是建筑内外空间的中介。“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杜甫的诗句抒情地描述了窗的景框效应。华夏的园林定格于景框之中,设计者无不呕心沥血,惨淡经营。窗的造型特征极大地影响了建筑内外立面的装饰风格,并能潜移默化地营造出室内的情调与氛围。苏东坡的名句“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所描述的境界便是例证。
明末清初的李渔寓居湖上时,西子湖美丽如画的风光启发和孕育了他的审美意识。于是,千篇一律的湖舫到了他手里,就变得与众不同。这不同在于舫上设有别出心裁的窗,其特点是:“四面皆实,独虚其中,而为便面之形。”便面,原意是遮面。古人不想见人,以扇遮面就能得其“便”。于是,人们就称扇面为便面。李渔设计的扇形窗,四面用木板和灰布遮蔽,窗框上下用曲木,两旁用直木,中间纯露空明,既简陋而又具有审美价值。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写道:是船之左右,止有二便面,便面之外,无他物矣。坐于其中,则两岸之湖光山色、寺观浮屠、云烟竹树,以及往来之樵人牧竖、醉翁游女,连人带马尽入便面之中,作我天然图画。且又时时变幻,不为一定之形。非特舟行之际,摇一橹,变一像,撑一篙,换一景,即系缆时,风摇水动,亦刻刻异形。是一日之内,现出百千万幅佳山佳水,总以便面收之。而便面之制,又绝无多费,不过曲木两条、直木两条而已。
这位湖上笠翁真是善于审美的人。他说,这种对“天然图画”的欣赏,能将“舟外无穷之景色摄入舟中”。他还进一步总结说:“同一物也,同一事也,此窗未设以前,仅作事物观;一有此窗,则不烦指点,人人俱作画图观矣。”李渔的审美经验并非为他所独有,明代建造的苏州拙政园,其中的“与谁同坐轩”,亭形为扇,窗形如扇……窗外景色也俨然一幅优美的扇面画。其实,不仅是扇面形的窗,其他形式的窗也多少具有使窗外景色入画的审美功能。尤侗《过秀野堂》写道:“文窗自具诗中画,不但花前数酒尊。”恽寿平也在《南田画跋》中说,他曾在窗棂中偶然看到江树云帆,感到特别富于画意,以简笔点出,有烟波万状之趣。在审美上和李渔可说是不约而同,不谋而合。
明清时期园林空前发展。北方园林的走廊和外墙上,常有造型丰富的小窗洞点缀其间。窗式有石榴、桃、扇面、方、五角、六角梅花……粉白墙上这些疏疏落落形态多变的窗洞,活泼而又通透,在湖光山色的映衬下成为一道道美丽的风景线。清后期还有在窗洞内外安玻璃的做法,夜晚观灯、白天观景。
南方的园林特别是苏杭一带的园林,走廊与外墙上开窗洞颇为盛行。明代计成的《园冶》一书称之为漏明窗。常以薄瓦砖片拼成窗棂,也有用绿色方形花玻璃镶在窗内的亦华丽可取,还有的以铁活或铁活抹泥制成的动、植物园案装饰窗心,那形式美感常令人叹为观止。漏明窗之妙在于内外看均可,而景观各异。往往前面刚让你怦然心动,再回头看时更意趣无穷。苏州园林中的窗更令人叫绝,窗的形态优美极尽造化之能事。更兼山石绿化独具匠心的点缀,或奇石绰约,或绿树婆娑,或芭蕉几撇,或翠竹数竿,于咫尺空间装点出万般风情。由此可见华夏古代工匠的智慧及审美取向之精妙。
南北朝庚信《灯赋》曰:“窗藏明于粉壁,柳助暗于兰闺。”与墙体关系最为密切的是窗户。华夏民居古典建筑,厅堂南向正面无墙,以木隔扇为门窗。窗上纹饰的变化很多,古代墙上的窗称牖,堂屋中的隔扇具有门与窗的双重功能。其制作精良,名目繁多。根据其材料的功能和位置,木隔扇各部位的名称有上槛、包框、腰枋、槢柱、边挺、转轴、栓杆、支杆、櫊心、平棂、棂子、方眼、支窗、推窗、圆光、十样、荷叶、银锭、蚂蚁腰、揭板、群板。
窗棂是墙壁的眼睛,是屋宇的采光之处,也是建筑的精美传神之处。其制作的华美达到玲珑剔透的程度。其图案纹饰有卧蚕、夔龙、流云、寿字、万字、工字、岔角、云团、四合云、汉连环、玉玦、如意、方胜、叠落、蝴蝶、梅花、水仙、海棠、牡丹、石榴、香草、巧叶、西番莲等。
制作这些花式由雕花匠、水磨烫蜡匠、镶嵌匠三作匠人精心制作。
古代的窗图案连续排列,统一而不单调,变化而不杂乱,能使审美的眼睛得到调节,不致疲乏,使人感到整齐统一之中,“时时变幻,不为一定之形”, 移一步,变一象,转一眼,换一景。作为“图画观”, 真可谓目不暇接,美不胜收,是古人心灵美的折射,是华夏窗文化艺术之瑰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