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写者留其名
汪金友
□汪金友
在北京科举匾额博物馆里,介绍了大量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的故事。但也有一部分,专门展出“名落孙山,另铸辉煌”的事迹。其中的五位代表人物,就是蒲松龄、李时珍、吴承恩、冯梦龙和吴敬梓。
这五位名落孙山者,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名垂青史,家喻户晓。但你发现没有,他们“另铸辉煌”的途径,都是写文章。有的写文学文章,有的写医学文章,有的写长篇小说,有的写短篇小说,有的写现实小说,有的写虚幻小说。
看到一份资料,明清两代,共举行过201次进士考试,其中有51624人金榜题名,录取比例为6%。如果加上乡试和县试,最后能够考中进士的人,不超过1%。也就是说,仅明清两代,就有几百万人名落孙山。
为什么只有蒲松龄、李时珍、吴承恩、冯梦龙和吴敬梓等少数人,能够“另铸辉煌”?想一想,和他们同样榜上无名者,肯定会有很多当教师、当医生、当工匠、当老板的人,而这些人的事迹,却没有流传下来,甚至连后人和乡亲,都给忘了。
只有那些把自己的思想、学说、经历、见识、艺术、技能、构想、创造等,用文字记录和表达出来的人,才能够流传得更广、更远、更久。乃至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之后,人们读到这些文字时,还是感觉那么清新亮丽、亲切自然、生动震撼。
李白在《将进酒》中说:“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我们先不说圣贤是不是寂寞,只看那些“饮者”,真的能“留其名”吗?阮籍留名,是因为他的玄学;关羽留名,是因为立斩华雄;李白留名,是因为诗句的狂放;武松留名,是因为打死了老虎。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是因为“烂醉”而留下美名的。
当然,也不是每个写作者,都能够青史留名。看科举匾额博物馆展出的五位大师的事迹,就可以发现,他们所从事的,都是“大工程”。蒲松龄写《聊斋志异》,用了41年;李时珍写《本草纲目》,用了27年;吴承恩写《西游记》,用了7年;冯梦龙写《喻世明言》《醒世恒言》和《警世通言》,用了8年;吴敬梓写《儒林外史》,历时10年。
他们都不是为名利写作。在构思和动笔之前,没有想过在哪里发表,没有想过给多少稿费,更没有想过向有关部门申报课题。而一经决定,就努力地写,刻苦地写,默默地写。只想着把自己知道的、想说的话写出来,没想过有没有回报。后来的事实也是如此,绝大多数的名著,都是在作者离世之后,才被人们发现和认知。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越苦难,越发奋。前不久,我去安徽滁州全椒县参观了吴敬梓故居。发现他就是在最贫困潦倒的时候,开始创作《儒林外史》。完成书稿之后,自己已经穷得叮当响,但却仍不愿意出版,说要继续修改。结果直到病逝,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大作问世。
唐代有2500多个诗人,而能够选入《唐诗三百首》的,只有77人的作品;清乾隆皇帝写了4万多首诗,而能够让后人记住的,没有几首。一个写作者,能不能在浩瀚的文海中留下其名,关键是能不能放眼千里,言文行远,妙笔生花,出神入化,与人性共鸣,与时代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