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三层塔

　　□金锡逊

　　人生可以看作是一座塔。

　　我望见人生宝塔巍巍然有三层。第一层居住着肉体生活，第二层居住着精神生活，第三层居住着灵魂生活。

　　进入第一层肉体塔。

　　肉体是宝贵的，我们来到这世上的入场券只有一张，而且机缘偶然。“我”在这世上也仅有“这一个”，无可复制，理当珍惜。他人也只有“一个”，自然更应予以尊重。故强调“以人为本”。

　　“高等动物”毕竟还是动物，故人有求生本能，求衣食住行好一点，无可厚非。孔夫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陶靖节说：“人生归有道，衣食故其端。”而“路有冻死骨”则为诗圣所痛，“愿得广厦千万间”为诗圣所想。现今，生活比过去确在改善。我们吃好穿好，运动健身，“物即是动，动即是物”，运动以求强健、长寿。肉体生活已是今非昔比。

　　再迈上第二层精神塔。

　　光有肉体生活的人精神是单薄的，哪怕酒足饭饱，也不过只是酒囊饭袋。荷尔德林有诗说：“人充满劳绩，但还要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凡动物都有肉体生活，难道我们和动物无异？于是我们读书求知，我们有理性，追求真理；有好奇心，追求精神生活。书籍、网络、电影、电视、比赛、讲座、报刊、收藏和“送文化下乡”等，皆因此而兴。

　　现今人口膨胀，然而气质高雅的人似乎并非特别多吧。电视剧多得让人眼花，却不敢说有很多杰作吧。读书不得法可能变成食书不化的“两脚书橱”。有人读书仅仅是为了炫耀，有人读书只是为了考试，有人只读“谋略”作品学点“搞关系”，有人干脆不读书。可见，迈上精神塔实属不易。

　　继续迈上第三层灵魂塔。

　　灵魂生活是宝塔的顶，更是难能可贵。此层中之人不但有精神生活，而且对人生有更执着的追求。我们有人性、有信仰、有尊严、有诚信，并推己及人、关心同类。

　　人类的文化史，即从野蛮走向文明的历史说，比起地球的生命，或从猿到人的历史来说，实在是十分短暂，庄子称为“白驹过隙”，汉代人感叹“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佛家称之为“刹那”。

　　然而，人类这本已短暂的生命并不以长短论价值，而以灵魂高洁与否看质地。韩愈就品评过：“生而不淑，孰谓其寿？死而不朽，孰谓之夭？”布鲁诺维护哥白尼的“地球绕着太阳转”，宁可被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上；李大钊坚持马克思主义，面对军阀的绞刑架神色坦然。他们灵魂不朽。这都是超越了常人的精神追求，故能将肉体看轻，做到视死如归。这种超越性无疑具有一种宗教精神，是对灵魂的较真，对真理的渴望。我们称之为有信仰。

　　小乘佛教仅仅追求个人的精神解脱，以证得阿罗汉果为最高目标，只修自己的“来生”，终于消衰；大乘佛教则宣布以“普渡众生”为宗旨，终于东传。可见，大乘教的“普渡众生”非为一己，是为同类而修行，它超越了个体。

　　其实，追求“天下劳苦大众得解放”的共产主义战士，何尝不是在“普渡众生”，将天下苍生渡至“天下大同”之彼岸？而且先就抱定牺牲之决心，并无“成佛”之奢望，显然应居于灵魂塔之最高层。能迈上灵魂塔的志士仁人不知能有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