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的变阵
余毛毛
■余毛毛
地上的人是不知道高空中气流变化的情况的。但我通过一个参照物,感受到高空气流的变幻莫测。离我家约5公里远的地方,有个大电厂,它的大烟囱我感觉比我所住的30层楼还要高一倍,真的足有60层楼高,我站在家里30层的露台上,只觉得齐其中部,烟囱里冒出来的烟,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们想当然地认为,刮北风的时候,烟均向南吹;刮南风的时候,烟均向北吹……总之,无论刮什么风,烟总是朝一个方向吹,有时候是这样的,但有时候并不是这样,我无数次地看到过奇奇怪怪的烟阵,有时候像S型,有时候像麻花……往往是隔几十米吧,烟的方向都有不同,足可见高空气流的复杂。高空的气流对我们地上生活的人没什么影响,但对于天上的飞鸟,尤其是那些长途飞行的候鸟,则有很大的影响,如果不能娴熟地利用气流,那它们的飞行则是困难重重。
我的单位在郊区,颇有些杂花野草和飞鸟,我上班时都把自己的小单反相机带着,午休时四处拍拍,然后下班时坐在公交车上翻看。一天,同座的一位附近小学的小女生要求看看我的相机,看我都拍了些啥。我就给她看,她一边看一边惊叹,夸我拍得好。当看到一张大雁的飞行图时,她问我:“你知道大雁为什么变阵吗?”我听了一愣,我只知道拍大雁飞行的样子,哪里想过什么变阵,就说不知道。她说:“大雁有时排一字形,有时排人字形,它们是根据气流的变化来改变队形的,这样它们就能飞得省力些。我们老师跟我说的。”从那以后,大雁变阵这个概念就在我脑海里生下了根。我家住长江边,我又住顶楼,常看到大雁从头顶上飞过,有时一字形,有时人字形,有时雁群大,则是一字形和人字形的组合。大雁之所以列队前行,是因为后面的大雁利用前面大雁翅膀扇动的气流,这样飞起来省力些。头雁的飞行最费体力,大雁用轮流当头雁的方式解决。我从来没见过大雁是如何变阵的,但因为留心这件事,终于在立冬那天的早晨抓住了机会。
那天早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我正坐在露台上喝茶,远远的,我就听到了大雁的叫声。我赶紧冲进书房,取出相机,一下子就用镜头锁定了它们。雁群不大,20来只,它们排成笔直的一条线远远地飞来,我当即一阵狂拍。到了近前的时候,我感到那条笔直的线抖动了一下,心里想,难道它们要变阵?快门的按动一直没停止过,镜头里的它们依然在抖动,七抖八抖,终于抖成了一个人字形。说真的,我真是没看明白它们是如何变的,它是那么地流畅,那么地优美,那么地如诗如歌,让人心潮澎湃,如痴如醉。那样的时候,人是忘记思考的,用时髦的话说,那就叫沉浸式观看。人类是演绎不出那样的路径和线条的变化的,哪怕是最好的芭蕾舞演员,哪怕是最好的冰上舞蹈者。当它们在朝阳的红光中呈人字形飞远时,我还是久久地在心里赞叹不已。
大雁是多么坚韧,多么强健,又是多么聪明的鸟儿啊,在艰苦卓绝的长途飞行中,它们总是能找到最恰当的方式来渡过旅途中的重重难关。它们的变阵,是为了不变的目标;它们对目标的执着,也不妨碍它们飞行中的灵活变化。王鼎钧说,对于插秧的人来说,后退就是前进,大雁真是深谙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