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崇祯十七年的城砖

  □卢江良

  那次笔者出差到临海,参观江南长城时,在城楼上的一家博物馆,看到一块被展陈的土烧砖。它曾为江南长城的城砖,面向游客一侧的砖面上,刻着阳文“太府闵”三个字。在它的旁边,立着一张标牌,记载着烧制朝代、年号及监制要求与实体尺寸。很显然,那块城砖的厚度与监制要求相符,宽度则超过监制要求的0.5厘米,无不佐证了那块城砖的品质。

  因为平时较少接触史学,标牌上记载的“崇祯十七年”,笔者只知道“崇祯”是明朝的末代皇帝,也知道他最终自缢于煤山,但不清楚他在世上度过了多少岁月,也不清楚“十七年”处于他人生的哪个阶段。那块城砖烧制得如此优良,佐证制砖方的敬业和监制方的严格。

  笔者甚至还告诉陪同参观的一位宣传干事,回去后要专门为那块城砖写一篇随笔,并讲述了大致的写作思路:那块品质优良的城砖,说明了那个时代监督机制的完善,从而一方面成就了当时的繁荣旺盛,从中得出“以精准监督提高防控水平”的治政效果;另一方面也确保了江南长城坚如磐石,一直能保存至今,成为当前临海难能可贵的一道靓丽风景。

  然而,笔者从临海返回,为着手写那篇随笔而了解相关史料时,不由大吃一惊:崇祯十七年,也就是1644年,当年农历三月十九日(4月25日),李自成率军攻陷北京,崇祯皇帝朱由检于煤山自缢而死,明朝就此灭亡!这也就是说,那块城砖监制的年份,恰好是明朝灭亡那年。虽然那块城砖监制的具体月份无从考证,但似乎已不再重要。

  可见,笔者企图从一块被监制的城砖的优劣,来推断出一个朝代某一时期国力的强盛与否?无疑是一种美好的臆想。根据笔者随后对那个时代的了解,当时作为最高统治者的朱由检,面对危机四伏的政局,求治心切,颇想有所作为。但终因矛盾丛集、积弊深重,无法在短期内改观;加之朱由检刚愎自用,又急于求成,在朝政中屡铸大错,更加速了明朝的灭亡。

  想想也是。一个朝代如同一件衣服,在之前漫长的时光里,已被风雨侵蚀得支离破碎,而崇祯年间,相对于整个明朝,不过是其中的一只袖子,纵然朱由检缝补得那么卖力,终究无法让其牢不可破,相反由于缝补用力过猛,一下子让整件衣服散了架。而在那个过程中,那一块城砖,远不及一根线的角色,它再怎么坚固,又怎么改变得了整件衣服的命运?

  行文至此,有人会说,你怎么能把一个朝代的安危,寄托于一块小小的城砖?对于一块城砖而言,其职责是连同其他城砖,让筑建的城墙固若金汤。可当笔者再去了解江南长城的历史时,又一次意外发现:它之所以能岿然不动,并非城砖优质的功劳,而是因其具备防洪功能,至于其他无此功能的城墙,也就没有这般好命了。

  当然,作为一块城砖,能烧制得坚固耐用终究是好事,一方面确保了江南长城的坚不可摧,使之能抵御倭寇的袭掠和始终防御着洪水的侵袭,特别是进入21世纪后,更在其研究和文化价值上散发着独特魅力;另一方面,作为个体,通过那块城砖,我们可以更加全面而深入地了解到崇祯年间甚至整个明朝,并从那段远逝的历史中感悟出一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