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报纸

  ■杨菊三

  一个喜欢读书看报的人,其品性和气质每每比常人高出一筹。

  我将妻晒出来的时候,或许你会笑话我这是王婆卖瓜,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弱女子,却将一生都嫁给了她所钟情的文字和伴着她几近一辈子的书报。

  上世纪90年代末,我们搬进了一套新居。住房条件改善后,床也换了一张新的,而且专门做了一个沙发靠背,这样倚着看书,就惬意了不少。

  那时,我家订了多种报章杂志,除了各级地方党报以外,还订了《报刊文摘》《中国剪报》和《钱江晚报》《都市快报》等等。每当临睡之前,我与妻都会靠在床头,顾自读着自己喜欢的书报:我以看书为主,而妻子则以读报为乐,每晚都要耗费一两个小时,天天如此,雷打不动。

  妻子看报,那真是看得仔细,从第一版开始,一版一版地都要研读,完全不像我多半是“看书看皮,看报看题”马虎样。读完一张后就随手往床边一扔,将一摞报纸读完,床边就摊得乱糟糟一片。我曾看过刘震云的小说《一地鸡毛》,就取笑她这是“一地报纸”。妻子总会笑笑回答:一地报纸总比鸡毛来得实惠。早上起来后,她总会将这满地的报纸拾掇得干干净净。我非常佩服她看报纸的这种耐力。其实许多新闻只要眼睛瞟一下知道个大概就可以了,可她却偏偏要读它个天昏地暗。事实证明,她是对的。那一地的报纸背后,蕴藏着一种学习态度。假若要做学问,要积累知识,光是泛泛地浏览一下定然是不够的,须得入木三分地去捣挖,拼尽气力地去钻研,唯有如此,才能取得真经。妻子正是许多人都在浮光掠影地去追逐物欲财富的时候,肯下功夫读书的一个人。

  妻子读报,一般是从第一版开始顺着读,偶尔也从末一版起头倒着看,全凭自己当时的心情。但不管怎样,那“一地报纸”的积累却是日日坚持,一天不拉。有时她在看副刊的时候,会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句:“这篇文章没写好,如果我来写,会更加贴肉一些。”这时我会说:“光是读人家的作品,会眼高手低的,你也可以试着写几篇呀。”

  妻子爱好文学,那是从她的青葱岁月中就已开始了。她读过许多小说,也曾多次向我借过《人民文学》《十月》《当代》《收获》等期刊,但要说写一点什么的,倒还未有过这个先例,姑且说是新媳妇上轿第一回吧。以前忙于谋生,东奔西跑的,哪有时间坐下来爬格子?而今孩子已上大学,工作又十分安耽,正是可以写点文章的时候。

  家中早早就买了一台电脑,这下物尽其用,开足了马力。她写文章,一般都是在看好当天的那些报纸以后进行的,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直要写到十一二点钟才能告一段落。她写文章,与读报一样细致,有时为了谋篇布局,绞尽脑汁,牺牲了千千万万个脑细胞;有时为了用好一个词,煞费苦心,改了又改,磨了又磨;文章写好后,她也不急着将稿子投出去,而是读了一遍又一遍,“刨”了一阵又一阵,在“慢工出细活”中求得更大程度的完美。

  不断地阅读,不断地积累,不断地在报海书山中抽丝剥茧,使得妻子对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文化的识见更加高端,更加宏阔,更加与时俱进,融合进她的散文中后,视觉独特,行文流畅,语言深邃,颇有自己的见地和思想。

  阅读助推写作,写作促进阅读。在写写读读中,妻子的悟性更大,格局更高,文字更加驾轻就熟,写作的题材更为广泛,阅读的层面更有针对性。在此期间,她读了沈从文、张爱玲、余秋雨、梁衡等等名家的一系列作品。在阅读书报的过程中,更加注重乡情乡愁方面的纪实作品。她白天上班,晚上看书读报作文,依然是键声不断、报纸一地,在读与写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分美好。

  那些年,她写出了《月光中的背影》《从来佳茗似佳人》《凄清细雨纷纷飞》《父亲》《独留痴迷在吴越》《老屋,我美丽的心灵殿堂》《春思不禁花从臾》等等二三十篇文章。这些散文,悉数都上了地方报纸的副刊,其中《月光中的背影》还登上了绍兴的文学刊物《野草》,而《独留痴迷在吴越》《从来佳茗似佳人》还分别被《钱江晚报》和《衢州日报》采用。

  妻子马灿娟几乎一有空就看书读报,每天都会有一地报纸的展示。一晃20多年过去了,那从生活最基础中拣拾起来的学养,滋润了她一辈子,丰饶了她一辈子,这从她平时的谈吐、举止、识见中,均能得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