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司母戊鼎”改名“后母戊鼎”说起

  □赵畅

  “后母戊”青铜方鼎是国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但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当年的教材上它的名字是“司母戊鼎”或“司母戊方鼎”。一个“司”,一个“后”,看起来区别不大,前者似乎还更有“群众基础”,为什么一定要“较真”?对此,文物专家、考古学家、中国国家博物馆终身研究员孙机先生严谨地解释说:“这个‘后’字,它是反文,就是反着写的。看起来可以念成‘司’,实际上只能作‘后’讲。”

  93岁的考古学家孙机先生之所以如此较真,是因为在他看来,“文物研究是科学,做研究不是为了挣钱,就是为了做这门学问。”更何况,“司”与“后”其意义大相径庭,如若“司”“后”不分,以讹传讹,必因谬以千里而贻笑大方,成为千古笑柄。

  正如孙机先生所言:“《说文解字》里说‘司’是普通职工,你想,一个普通职工,能给他做这么大一个祭祀的鼎吗?1800多斤,那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它绝对不是‘司’,一定是‘后’,因为‘后’是有地位、有身份的。”其较真、一丝不苟的态度,从中可见一斑。

  把每一件文物搞懂、弄通、吃透,为何是重要的前提?这是因为每一件文物都是过往历史、文化、科学、工艺等诸多信息的有效载体,人们了解、积累知识和智慧,很大程度上就是通过剖析、了解文物而获得并完成的。既如此,那么,在鉴定文物过程中我们就必须抱着极端负责的态度,坚守工匠精神。否则,稍有差错,就有可能影响正确的判断和最终结论。

  想起2014年世界遗产大会上,中国、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联合申报的“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成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但在一锤定音之前,有国家提出异议,“他们说本国的丝绸比中国更早,但那用的是野蚕(柞蚕、蓖麻蚕等)吐的丝,而不是家蚕(桑蚕)”。本来不是事的事,有了插曲还是要重视。中国国家文物局就此要求考古界拿出“丝绸起源于中国”的实物证据。其实,百年来的田野考古已获得多次实证,但方法主要是观察。如何在炭化、灰化、泥化、矿化的遗迹遗物中,找到丝绸的痕迹?我们便借助科技的力量,进行了“于无形处觅丝踪”的一系列追溯,最终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向世界证明丝绸起源于中国。

  能否对文物鉴定做到较真、一丝不苟,反过来,也是对鉴定者自我道德、人品的鉴定。极个别鉴定家满脑满眼都装着金钱与物质,他们又怎么可能恪守职业道德和从业规范呢?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孙机先生身体力行于较真、一丝不苟,闪耀着思想的光辉、精神的光芒和人格的魅力,也无疑成为鉴藏界和博物馆系统一股潺潺不断的清流、一柄猎猎作响的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