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门

  ■ 何金海

  考上金华农校,是我跳出农门的开始,也是我从家门走进校门的开始。因为我读书的小学和初中都没有校门,学校就在村中,同学们都规矩在各自的教室里,被教室门关着,做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梦。

  对迟到和早退的学生,老师用“这不是猪栏门牛栏门”作为口头禅。这一点我很是纳闷,教室门怎么比作是猪栏门牛栏门呢?我家有猪栏,猪栏门只会在父亲挑猪栏肥时开,一年也就两三次,到年关最后一次开猪栏门,那一定是年猪的“死门”。我家也养过牛,而且牛和猪同栏同门,不一样的是牛几乎要天天出门,农忙时耕耘、农闲时上山吃草,再是冬天大雪封山时,也要把牛牵出栏门去村边的池塘喝水。有一年,天寒地冻得厉害,池塘结了厚厚的冰,我也不忍把牛牵出挨冻受滑,就用木桶提水到猪槽。牛心领神会,我整整提了三桶水,牛才满意地转过身去。

  我还惊奇地发现,每天去开栏门放牛时,两头猪乖乖地闪在一边给牛让行,没有那种争先恐后要出栏门的意思。猪和牛同栏关着,年初时猪还是猪仔,母亲怕它被高大的牛压着,有事没事总去猪栏看看,我也跟着去看过多次,两头小猪仔躺在牛肚子下方,像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那样安然,而牛昂着头反刍着,铜铃般的大眼睛似乎在告诉主人:你们放心吧!我们都是同门兄弟。看着栏门上“六畜兴旺”的春联,我会心一笑:栏门里的猪和牛,和我都是家门里的伙伴,都为我家度过那段艰难困苦的岁月作出了贡献。

  金华农校,那么大的校园,却只有两个门,一个是学校大门,也是正门、前门;一个是后门,虽没有正门的大和气派,但却是通往由学校经营管理的农场的唯一关隘。学校有农学、畜牧和水产三个专业,好大一片农场里分别是三个专业教学、实践的场地。那时的学校纪律很严,不是教学需要,学生不得出校门;星期六、星期天要出校门都得请假。记得有个星期天,我和廖同学一起去校门外村子的小店购物,小店里刚好在播放武打片《陈真》,我们就看了起来,忘记了夜学的时间。等我们回校时,大门已经关了,怎么办?我们俩就沿着围墙,在一个可以翻越的地方进了学校。回到教室时,班主任早等在教室门口了。老师先叫我们俩到办公室,狠狠地一番批评,看在我们俩态度诚恳的份上,老师要我们下不为例。回到教室,老师拿我们俩现身说教:进得学校的大门,你们就是金华农校的学生,就是国家培养的中专生,不久的将来,你们学成毕业走出校门,就是国家干部了,你们要对得起这扇门。

  寒暑假回家,再看到家门和进出家门时,那感觉与以前就大不相同了。我家的门虽然普普通通,没有门当户对,没有门楼和门台,但进得这扇门,就是温暖的家。突然想起大禹为了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想起历史上那些光耀门庭、辱没家门的人和事,让我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