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百里与梁启超的师友情

1919年,蒋百里随梁启超游历欧洲。图为他们在法国时的合影,前排中为梁启超,左二为蒋百里。

  □胡月梅

  一、结缘日本受奖掖

  蒋百里与梁启超结缘,是在1901年4月,当时蒋百里与蒋尊簋一同留学日本,由蒋尊簋的父亲蒋智由给梁启超写了一封信,并嘱他们到日本后拜见梁启超,让梁启超在学习和生活方面对他们加以关照。蒋百里与蒋尊簋在东京安顿下来后,梁启超即把他们安排到了自己创办的东亚商业学校(原东京高等大同学校)。蒋百里也在此时结识了梁启超的得意弟子蔡锷,两人立即成了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那时,梁启超与弟子们年龄没相差几岁,精神上打成一片,亲密无间,无时无刻不在启迪思想,共同奋进。

  在日本,蒋百里与蔡锷一起立下了军事救国的志向,但弃文从武,必须先进入日本的初级士官学校——成城学校。由于事关军事,日中两国有约定,像他们这样的自费生,既无督抚的咨文,又无原籍地方官的推荐,是没有资格入学的,于是他们只得求助恩师梁启超。梁启超见他们志向坚定,就通过1898年担任过日本首相的大隈重信到成城学校疏通,免去一切繁琐手续,让蔡锷与蒋百里进入该校,实现了他们学习军事的愿望。1902年冬,两人从成城学校毕业,又经过一年的联军实习,于1903年冬进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蒋百里学步兵科,蔡锷学骑兵科,均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成为士官之杰。师生三人当时都是头角峥嵘的人物,他们怀着拯救国家命运的伟大理想,在民国初年动荡的政治舞台上,可以说是同呼吸共命运,为着中国的统一强盛而奔忙。

  二、密谋护国同患难

  1915年,袁世凯倒行逆施,帝制自为的野心外露。梁启超、蔡锷、蒋百里师生三人思想一脉相承,时刻把国家命运放在心上,因此,三人常常在一起切磋问题,密谋反袁,暗中策划利用蔡锷云南贵州的旧部,采取武力讨袁运动。

  曹聚仁在《蒋百里评传》中言:“反袁之役,梁启超与蔡松坡唱起了双簧,蔡松坡与蒋百里也唱起了双簧。”所谓唱双簧,即梁启超、蔡锷、蒋百里师生在北京政界自说自话,蒙混过关,躲过袁世凯的严密监视。1915年12月,等蔡锷、梁启超相继脱离虎穴之后,1916年3月,蒋百里也相机离开北京,南下上海,然后追随梁启超,转道香港,进入广西,与梁启超一起作护国军的幕后策应。待两广宣布独立,“两广护国军都司令部”成立,梁启超任参谋,蒋百里任司令部出师计划股股长主任。1916年3月22日,各省独立,袁世凯四面楚歌,不得不取消帝制;随后忧急成疾,一命呜呼。

  护国成功后,蔡锷喉疾日趋严重,竟于1916年11月8日在日本去世。此后,梁启超、蒋百里两人也愈加成了“天下事同患难”的师友关系,很长一段时间,他俩痛感于军阀的不能合作,都退出政界,一起研究学问去了。其时,两人的往来更加密切。

  三、欧洲游历传佳话

  1918年11月,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德奥失败投降结束,梁启超以中国赴巴黎和会代表团非正式顾问的身份前往欧洲。一行七人,其中包括蒋百里。1918年12月23日动身,1920年3月5日回国,历时一年有余。此行,在一个多月的航船上,梁启超几乎每天与蒋百里下棋、谈文学、学法文,生活很充实,也很有闲情雅致。在欧洲,他们历经法国、英国、比利时、荷兰、意大利等国,各自整理自己的日记材料,沉淀自己欧游的所思所想,为祖国文明发展寻药方。

  蒋百里回国后即写成《欧洲文艺复兴史》,成为中国人所撰有关文艺复兴的开山之作。书成之后,蒋百里求序于梁启超,梁欣然应允,但他“下笔不能自休,及成,则篇幅与原书埒。天下固无此序体,不得已宣告独立,名曰‘清学概论’,别索百里为余序”,另为蒋百里的书写了序言。蒋百里也为梁启超的书写了序言,此事成为民国文化史上的一段佳话。梁启超、蒋百里两人在经过一年多的欧洲游历之后,他们在思想上的碰撞、交融更加密切,灵魂上的同鸣共振也更多,他们的师生关系,发展成为真正精神相契的挚友。

  四、共同推进新文化

  从欧洲回来后,梁启超积极投入到社会文化的建设工作中,蒋百里成了他的得力助手。他们有感于欧洲文艺复兴运动,颇想一面整理国学,一面灌输西洋新思想和新学识,使二者融会贯通,以确定中国的文化路线。

  欧洲回来之后,他们组织了三个推进新文化的机构。一是共学社,主要业务是编辑各国新书,使欧美思想学术文化在中国广为传播。二是松坡图书馆。1923年11月4日,为纪念蔡锷(松坡),松坡图书馆正式成立,成为当时一家颇具规模的私立图书馆。后来,该馆并入北京图书馆。三是发起讲学社,每年邀请一位国际学者来华讲学。由于梁启超事务繁忙,以上三个机构,具体事务都由蒋百里主持,在学术界和思想界产生了极大的反响。

  对于蒋百里的道德文章和个人品格,梁启超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方震学问文章,世之贤达都能知之,其他日事业成就,盖本可测,视时会如何耳。顾启超久与游,独深敬其天性过人,盖尝间关数千里,两度急其友蔡锷、戴戡之难;既不可救,归时则与启超相对作孺子泣。又制行绝介,位至将军,而饘粥恒不继,曾不屑有所攀援,亦未尝戚戚,虽饥不忘天下。”

  正当他们埋头新文化工作时,政局也在瞬息万变中,蒋百里开始越来越关注并参与联省自治运动,欲以省宪来约束军阀,早日结束军阀混战的局面,此事也受到了梁启超的支持。可惜,由于各地军阀都在紧要关头丧失长远战略,蒋百里统一中国的美好愿望成了泡影,诚如梁启超写给女儿的信中所言:“国事大有可为,能成与否不能不付诸气数了。”

  遗憾的是,人力不敌运命,当蒋百里尚在多方奔走斡旋于军阀之中时,1929年1月19日,恩师梁启超在北京协和医院因病仙逝,蒋百里未能亲往吊唁,把酒祭奠,痛定思痛,痛何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