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闻莺》小说与电影的差异

  陈靖

  中篇小说《柳浪闻莺》出自王旭烽的小说集《西湖十景》。薄薄的一本书,一开头“扇面徐徐打开”之静,“玻璃窗窸窸窣窣敲响”之动,动静之间让我很快就进入了小说的世界,一口气就看完了整个故事。简单讲来,就是一位画扇子的艺术家和两位美貌的越剧女演员之间发生在柳浪闻莺公园附近的情感故事。

  读小说之前,我还看了刚刚上映的根据小说改编拍摄的同名电影,不由得对比起来。小说和电影,个人觉得有以下三方面的差异。

  主旋律的差异

  小说《柳浪闻莺》淡湖色封皮,简单清爽的阴刻柳枝,很有小清新的感觉。翻开书本,更是浓浓的古意,篆体书写的“柳浪闻莺”,古法对折装订,若隐若现的背景插画。再细细品味小说,更是以含蓄、雅致为主旋律,衬托出那份半掖半藏的内敛。不管对话还是情节,非常符合柳浪闻莺这处西湖美景的味道,具有那种置身其中而听闻感知的雅兴。

  电影中的主旋律,我感受到的是灰旧色调,故作低沉,更多突出女主的苦难和挣扎,男主的被动和无力。虽然有些场景拍得比较唯美和朦胧,但总体描述过于直白,缺少含蓄的意境。

  最典型的一幕是,确认得不到男主工欲善的爱,小说中的银心指着桃花扇问:“你说,这桃花是我,还是垂髫?”工欲善半晌才说:“是你们。”而电影则变成银心直截了当地问:“你心里有过我吗?”工欲善沉默未答,银心快步离开。这样的直来直去,显然缺失了含蓄和委婉的美。

  作为扇画师和越剧演员,我觉得含蓄更能体现他们的职业个性,也能映衬出与当今社会格格不入的冲突,让故事更有看头。

  人物形象的差异

  小说中描写男主工欲善长手长脚,寒气隐隐,面容苍白,发须整洁。电影中的工欲善可谓形似但不神似。虽然也是高瘦苍白,但没有自命不凡的清高自傲气质,更多的是阴郁柔情,甚至是一位情圣形象。他会直接跑到戏院后台给垂髫画眉,会追到徐州体验垂髫的按摩,会因为垂髫的现状喝酒消愁。那种和朋友喝酒时的卑微无奈,对待银心的视而不见,直到最后还受银心嘱托,担起照顾垂髫的责任,感觉和小说人物有背道而驰之嫌。

  同样,书中描写女主垂髫,“手指呈剪刀状,夹着一张纸钞,挥动一下,啪的一声,摔在桌上”,“二郎腿一架,一只手叉在腰上”说话,如此标新立异,让人眼前一亮。她做事敢做敢当,麻利果断,凡事只要垂髫沾边,一切容不得犹豫,摧枯拉朽,只争朝夕。但电影中的垂髫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只是戴了一副墨镜,显现些酷意,成天一袭连衣裙,刻意保持淑女范。

  再说银心,书中描述是美丽可爱、憨憨大条的形象,总是开开心心的,主动告知工欲善很多垂髫的信息,也很关心帮助垂髫,她们的关系也一直很好。电影中的银心则太多露骨心计,赤裸裸抢男朋友,还为此用上了委身之术,让我看得直叫可惜。

  前后和细节的差异

  小说《柳浪闻莺》没有任何前奏就直接拉开了故事情节,很快有了伏笔悬念:柳如是西湖绝句中“桃花得气美人中”到底是桃花沾了美人的光?还是美人沾了桃花的光?直到小说尾声,工欲善怀抱心爱的人时,终于解开了这个疑问,并以此作画,成就了他的事业。前后有呼应,故事很完整。

  而电影以倒叙手法完成结构设计,最后的结尾感觉很牵强。银心走了,琴师送劳改了,戏没得唱了,垂髫舞袖弄姿唱戏,全片结束了,让我一脸懵。

  再说细节。我认为,闻莺馆上课一节,工欲善对垂髫的一见倾心,来自于垂髫的特立独行。但这段精彩对话没能在电影中呈现。还有一幕,电影中工欲善为垂髫补妆画眉,与小说中垂髫卸妆时将工欲善轰走的情节对比,我更倾向书中的情节,因为我相信自信的垂髫不会问一个外行妆面问题,而入戏太深心情不好正可体现垂髫对戏曲的痴迷。

  桃花扇是整部小说的引线,贯穿始终。可惜电影里没有充分利用好这个道具,使得扇子在影片中无足轻重。

  相比较电影版本和小说原著版本的《柳浪闻莺》,各有自己的侧重点。电影更能突出越剧市场,展现传统文化艺术传承和推广的艰难。而小说侧重突出知音难觅更难守的人生态度。

  我本人更喜欢原著,喜欢那个含蓄内敛的味道。每看一遍就多感受到或感悟到不同的人生经历。那种感觉是最迷人的、伤心的、感叹的、醒悟的、温馨的,但不是致命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