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榴花照眼明

　　□胡胜盼

　　柳如是（1618～1664），明末清初女诗人。本名杨爱，字如是，又称河东君，因读宋朝辛弃疾《贺新郎·甚矣吾衰矣》中：“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故自号如是。浙江嘉兴人。与马湘兰、卞玉京、李香君、董小宛、顾横波、寇白门、陈圆圆同称“秦淮八艳”。后嫁于有“学贯天人”“当代文章伯”之称的明朝大才子钱谦益为侧室。柳如是与钱谦益的故事为文士墨客广为传称。柳如是博览群籍，能诗文，善书画。书得虞、褚法。白描花卉，雅秀绝伦；间作山水石竹，淡墨淋漓，不减元人。著有《戊寅草》《柳如是诗》《红豆村庄杂录》《梅花集句》《东山酬唱集》等。甲申年（1644）后，曾劝钱谦益殉国难不从。及钱病殁，遂自尽以殉，人称“一代奇女子”。

　　此件《天香浓浸图》出自柳如是之手。立轴，设色纸本。画作所绘石榴花花团富丽、雅洁有致，笔致柔细、错落曲回，可谓出手不凡。画上题诗云：“金风吹绽绛纱囊，零落于今墨犹香。犹喜树头霜露少，南枝有子殿秋光。”该诗作见于钱谦益辑录《列朝诗集》闰集第四，原为题宋徽宗所画石榴图，作者已佚，明代藏书家郎瑛著《七修类稿》卷三十八亦录此诗，并有诗评，可见确为著名诗作。不过，该题画诗中“零落于今墨犹香”有所改动，原句为“零落宣和御墨香”。此诗意味雅贵洁净，境界含而不露，与此画相合，极其切合画意，可与画笔并称双璧。画因诗佳，亦或诗因画佳？又或画因人佳，则有待赏者细究细品了。

　　柳如是是明清易代之际著名的歌妓才女，幼即聪慧好学，但由于家贫，从小就被掠卖到吴江为婢，妙龄时坠入章台，改名为柳隐，在乱世风尘中往来于江浙金陵之间。她虽为风尘女子，却有着深厚的家国情怀和政治抱负，徐天啸曾评价其“其志操之高洁，其举动之慷慨，其言辞之委婉而激烈，非真爱国者不能”。明崇祯十一年（1638），20岁的柳如是结识了原朝廷礼部侍郎、28岁即得探花的钱谦益。崇祯十四年（1641），柳如是嫁给钱谦益。钱谦益娶柳后，为她在虞山盖了壮观华丽的“绛云楼”和“红豆馆”，金屋藏娇。两人同居绛云楼，读书论诗相对甚欢。钱谦益戏称柳如是为“柳儒士”。

　　柳如是个性刚强，正直聪慧，魄力奇伟。崇祯帝自缢，清军占领北京后，南京建成了弘光小朝廷，柳如是支持钱谦益当南明的礼部尚书。不久清军南下，兵临城下之时，柳如是劝钱谦益与其一起投水殉国，钱谦益偷生降清。柳如是一直没有放弃劝说钱谦益离开清廷。就文学和艺术才华而论，她被称为“秦淮八艳”之首。书画也负名气，她的画娴熟简约，清丽有致；书法深得后人赞赏，被称为“铁腕怀银钩，曾将妙踪收”。

　　国学大师陈寅恪对柳如是评价甚高。他誉其为“女侠名姝”“文宗国士”。在《柳如是别传·缘起》一书中赞以“独立之精神”，认为她虽然是“婉娈倚门之少女，绸缪鼓瑟之小妇”，其事迹却令人“感泣不能自已”，评价道：“虽然，披寻钱柳之篇什于残阙毁禁之余，往往窥见其孤怀遗恨，有可以令人感泣而不能自已者焉。夫三户亡秦之志，九章哀郢之辞，即发自当日之士大夫，犹应珍惜引申，以表彰我民族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何况出于婉娈倚门之少女，绸缪鼓瑟之小妇，而又为当时迂腐者所深诋，后世轻薄者所厚诬之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