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殿春春几许

  □胡胜盼

  芍药是春天百花园中的压台好花,每当春末夏初红英将尽,花事阑珊之时,芍药正含苞欲放。芍药自古就有“花仙”和“花相”之誉,且被列为“六大名花”之一,又被称为“五月花神”。《本草纲目》曰:“芍药犹绰约也,美好貌。此草花容绰约,故以为名。”它清香流溢、笑靥迎人,给暮春冷场的花园带来无限生趣。

  芍药栽培历史悠久。据考证,汉时长安地区就开始了大规模栽培。唐代王贞白《芍药》诗曰:“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麦秋能几日,谷雨只微寒。妒态风频起,娇妆露欲残。芙蓉浣纱伴,长恨隔波澜。”元稹也有《忆杨十二》云:“去时芍药才堪赠,看却残花已度春。只为情深偏怆别,等闲相见莫相亲。”唐代周昉绘《簪花仕女图》,让其画作中高大的发髻上饰以盛开的芍药花,使得人物形象更添富贵典雅气质。到宋代,牡丹和芍药的花卉经济也颇为兴盛。《东京梦华录》记载宋都汴梁(今开封市)花市的盛况:“是月季春,万花烂漫,牡丹芍药,棣棠木香,种种上市,卖花者以马头竹篮铺排,歌叫之声,清奇可听。晴帘静院,晓幕高楼,宿酒未醒,好梦初觉,闻之莫不新愁易感,幽恨悬生,最一时之佳况。”

  芍药花色纷繁,品种丰富,盛开时十分壮观。韩愈在《芍药》诗中赞道:“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觉来独对情惊恐,身在仙宫第几重。”对着盛开的芍药,诗人竟有了飘飘欲仙之感。对于芍药的外形和香气,诗人用笔又极富夸张,足见喜爱之甚。作为芍药名品的“金带围”,花瓣上下呈红色,一圈金黄蕊围在中间,即所谓“红瓣黄腰”,因此被称为金缠腰,又名金带围。“四相簪花”是与金带围相关的著名典故。典故记载:北宋时,韩琦任扬州太守,其官署后花园中,有一株叫做“金带围”的芍药。花开之际,韩琦邀王珪、王安石、陈升之同来赏花。韩琦剪下四朵芍药花,四人各簪一朵,而后四人先后均出任宰相。作为芍药著名品种的“金带围”由此成为吉祥富贵的征兆。明代止庵法师有诗云:“玉阶宜有此花开,金鼎调香宰相才。”

  芍药作为中国的“爱情花”由来已久。《诗经》中《郑风·溱洧》云:“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诗歌吟咏春秋时,每逢春日,民间男女在溱河、洧河边上踏青携游,少年男女互相赠送芍药以表情意的情景。芍药的情花形象在后世文人的笔墨之中得到了延续。唐代杜牧《旧游》云:“闲吟芍药诗,惆望久颦眉。盼眄回眸远,纤衫整髻迟。重寻春昼梦,笑把浅花枝。小市长陵住,非郎谁得知。”诗中的女子吟着《诗经》中的芍药诗思念情郎,时而蹙眉怅望,时而把花浅笑,活化了恋爱中的女儿情态。清代李德华《扬州慢·咏芍药》云:“春嬉南浦,记盈盈儿女情苗。”词人将芍药称为中国人的“儿女情苗”。

  芍药为带“药”之名,所以它也是一味良药。《神农本草经》记载:“芍药,主邪气腹痛,除血痹,破坚积,寒热,疝瘕,止痛,利小便,益气。”芍药的花叶根茎皆可入药,中医认为芍药根具有散淤、活血、止痛、泻肝火之效。芍药根作为药物有赤芍和白芍之分,二者功效不同。《本草纲目》认为:“(芍药)根之赤白,随花之色也。”芍药花除了香气宜人之外,由于全株可入药,其花朵也有一定的疗养作用。元代刘因《静修集》卷五《饮山亭杂花卉·芍药》:“宜致美人赠,服之良有功。分形虽异种,气类暗相通。”唐代张九龄《苏侍郎紫薇庭各赋一物得芍药》云:“仙禁生红药,微芳不自持。幸因清切地,还遇艳阳时。名见桐君箓,香闻郑国诗。孤根若可用,非直爱华滋。”诗人明确表达喜欢芍药的理由并不是只因为它的观赏价值,更因为它的实际用途。

  宋代陆佃《埤雅》中有此说法:“今群芳中牡丹品评第一,芍药第二,故世谓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牡丹、芍药皆暮春开放,民谣曰:“谷雨三朝看牡丹,立夏三朝看芍药。”芍药花期紧接牡丹,有“殿春”俗名。“殿”,指春季的末尾,排在最后的意思。此时桃、李、杏花都已败落,二花迟开不争春,展现出“敢殿三春后,乐让百花先”的恬退谦逊、不媚俗流的高尚品格和气质。这一点赢得无数文人墨客的赞美。宋代赵葵《芍药》云:“芍药殿春春几许,帘幙风轻飞絮舞。昨宵酒醉玉楼春,一声画角吹残雨。”同时代的王禹偁也有《芍药诗》赞曰:“牡丹落尽正凄凉,红药开时醉一场。”

  暮春夏初赏芍药,花气袭人知骤暖。春归春又去,春去盼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