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的分野

  □王兆贵

  伊索寓言中有个故事:鸟与兽宣战,蝙蝠保持中立。鸟对蝙蝠说:“加入我们吧。”蝙蝠回答说:“我是兽。”兽对蝙蝠说:“加入我们吧。”蝙蝠回答说:“我是鸟。”这场战争结束后,鸟类与兽类都不欢迎蝙蝠这个两面派,无论它要参加哪个群体,均遭拒绝和驱赶。其实,蝙蝠是冤枉的,因为它确实具备两种特征,说它是兽类吧,却能在空中飞翔;说它是鸟类吧,却又没有羽毛;生物学将蝙蝠定性为唯一会飞行的哺乳动物。

  同样的问题,竹子是草本还是木本?这个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常识问题,却很难说得清楚,即便是生物学界,目前也没有一致结论。有的说,木本植物有年轮,每过一年,茎干的横断面就会增添一圈同心纹,然而竹子没有,其断面中空有节却无年轮。因此,竹子被排除在木本之外。有的说,“草发成苑,树茂成林”,竹子自古称“林”,应该属于树类。若以竹子为草本,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就成了“草野七贤”了。因此,《中国树木志》把竹子列为木本。还有一种说法,竹子既不是草本,也不是木本,而是禾本科多年生木质化植物,在分类学上与小麦、水稻、玉米、谷子等同属于禾本科。如此说来,古人称竹子非草非木还是有道理的。

  在我国古代,文人雅士将竹子同松梅相提,誉为“岁寒三友”,与梅兰菊并论,誉为“四君子”。你若咬文嚼字,认起真来,岂不大煞风景?古人将其视为君友,是一种借物喻人的形象比拟、人文理念的精神寄托、文化符号的笼统概括,我们不可胶柱鼓瑟,用科学定义去裁度文学意象。

  世界上有许多事物,其分野都不是绝对的,非此即彼的事物几乎没有,于是便有了不三不四、不上不下、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不即不离、不疾不徐、不阴不阳、不卑不亢、不丰不歉、不稂不莠、不枝不蔓、不僧不俗、不伦不类等说法。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骡子,虽然非驴非马,但却兼有驴和马的优点:耐受性和负重能力像驴,灵活性和奔跑能力像马。

  在人类社会中,这样的情形也有很多。记得极左思潮盛行时,非此即彼的思维霸气凌人,宁左勿右的口号比比皆是。那时的舆论,曾一度狠批第三条道路。回归客观本原,第三条道路的存在是不争的事实。俗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不论是在自然科学领域还是在社会科学领域,通向彼岸的路不止一条,倘若第三条道路行得通,为何不可以选择呢?吴仁宝曾以不古不今、不中不西、不土不洋、不城不乡等字眼来表述华西村的特色。研究过华西村的人,谁也不否认华西村的模式有缺陷,但谁又能否认有缺陷的成功不是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