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时光以生命

  □游宇明

  在生活中经常可以碰到这种情况:有的人有一定文化素养,做事的能力不差,也活到了相当寿数,因为过分懒散,始终庸庸碌碌;有的人寿命并不长,只是因为他们天资聪颖、勤奋异常,在某个领域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以至人们经常惋惜他们的英年早逝,比如唐代的王勃,比如当代的海子。借用漫画家傅树清的一句话说,前者是“给生命以时光”,后者是“给时光以生命”。当然,寿长寿短并非判断是否“给时光以生命”的标准,它的真正标准是人生的作为。

  我喜欢给时光以生命的人生。诚然,任何一本史书,其厚度都是有限的,不可能将每个人的功业都带进无穷的远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个人真的努力行走了,国史没记载你的足迹,省史也许记载;省史没记载,还有市史、县史、乡史可能记载。退一万步,就算所有正统的史书没有记载,记录我们美好行迹的还有无处不在的人心。早些年我常去乡间采风,发现一些不载于史书的过去的人物,只要干过对本乡本土大有益处的好事,乡人说起他们来总是眉飞色舞,颇以他为荣,这些人的生命其实同样被时光铭记了。

  人一旦希望给时光以生命,他对自己就有了要求。他最先在乎的是羽毛的洁白。东晋殷仲堪做荆州刺史时,恰逢水灾,吃饭只用小小的五碗盘盛菜,此外便没有什么菜了,饭粒掉在桌上,他会捡起来吃掉。他觉得清贫是士人的本分,不能因为当了大官丢了根本。殷仲堪希望执守的是为官的清廉。宋代刘安石被任命为谏官时,内心忐忑不安,对母亲说:“朝廷任命儿子做言官,就须以身报国,若有灾祸,母亲怎么办啊!”母亲说:“谏官是天子诤谏之臣,你父亲想做而没有做成。你有幸居此要位,就当捐弃自身报答主上,不要因为母亲年老而怕流放。”刘安石的母亲姓甚名谁,我没有找到历史记载,但她却以自己的深明大义在时光里留下了一行脚印。

  某些人做事讲究“一分辛劳一分收获”,如果付出的辛劳多于收获,便会有些不爽;如果根本看不到回报,更会高度郁结,甚至干出非理性的事来。他们之所以有如此心态,就是因为他们追求“看得见”的利益,不在乎星辰大海。追求“给时光以生命”的人想法完全不同。付出了,有所得到,他们当然也高兴;付出了,得到不多或者没有得到,他们也耐得住寂寞。此类人知道:一个想走向远方的人总是要经历沟沟坎坎的,你遇到了,正常;没遇到,是特别幸运。左宗棠率湖湘子弟平定新疆,功比泰山,青史留名。其实,他早年在张亮基、骆秉章幕府就干出了不错的成绩,后来差一点因一点小事被“就地正法”。如果左宗棠一定要“收获”与“得到”对等,斤斤计较过往的惨痛,他还能走出奔赴曾国藩的幕府帮办湘军的第一步吗?

  时光是一条永远波涛汹涌的河流,它到底会冲走些什么、留下些什么,有一定的随机性。一般来说,成就大功业的人,比如司马迁、李白、李世民等等,岁月一定会记住他们,如果遗漏了他们,我们某个领域的历史就不太好叙述;成就相对较小功业的人,比如刘安石之母,时光能不能给他们善意地记一笔,还真有些偶然。只是有一点我们必须知道:只有干出些有价值、值得铭记的事,时光的流水才可能不冲走你,如果连这个想法都没有,那就只能送你一句话: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给时光以生命的前提,永远是给生命以灿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