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

  □周东旭

  乡村里,很少有人刻意去种花,多半是无心插柳。去买花种是极少的,不过见着邻家的花好看,偶尔移植一些,大都不是啥名贵品种,一些可能是做药用的。

  栀子花,我们乡间俗称作玉荷花。洁白如玉,又有淡淡的清香。栀子花五月开,端午节的时候,女人们多会摘一朵戴头发上,或挂在衣服上,或是养在瓶里、杯子里,一屋子的香。我有一次去天台,天台人用干栀子花炒菜,有些苦味,只是没吃过,尝了一下,并不是十分好吃,但有点野趣罢了。我们老家的人则用栀子花干来做药,端午节采摘了的艾叶及梗子,加上栀子花干,煎了喝,是极苦的,伤风感冒,喝了发个汗即好。我小时候,我们家几户熟悉的邻居都没有种栀子花的,而端午节都要用栀子花,于是向一户我不熟悉的人家去讨。

  他们家的房子是一个三合院的后进,朝南,在东边开了一个门,这样一来似乎可以成为一个独立院落,而东侧门外的地势则比门还高,出去有一个台阶,台阶下,沿着墙是一条排水沟,平时是干的,逢上阴雨天,就会有水。而栀子树就种在了门外,一边靠着石头垒起来的墙。有时候,主人会挖一些水沟里的淤泥培在树下,这样一来,大概花会长得更茂盛些。或许这株花也是前人所植吧,枝干已经很粗壮了,三五年是绝对不可能长成这么大的。而每到端午节近,邻人多会向主人来讨栀子花,虽然是不值钱的,但讨的人多了,自然是奇货可居,而主人益发觉得体面起来。小孩子自然是不能去乱摘的,不然要向大人去告状,这样一来又不免吃教训。再者花又不是什么桃子李子,可以直接拿来吃,没必要冒了风险去摘的。于是我去讨的时候,总会说:“阿姆,是我妈叫我来的。”她便会说:“你原来是某某叔的儿子哦。”在乡里女人的称呼,大都照着孩子来,这样大概会低了一辈。她于是会去拿剪刀,剪几朵已经半开的栀子花给我。

  栀子花也是一种佛教上供花,她还有一个薝葡的名字。梅兰芳先生的《天女散花》是这样唱的:“观世音满月面珠开妙相,有善才和龙女站立两厢;菩提树薝葡花千枝掩映,白鹦鹉与仙鸟在灵岩神岘上下飞翔。”《长物志》里说:“古称禅友。出自西域,宜种佛室中。”

  李笠翁则说栀子花没啥奇特,但他喜欢拿栀子比玉兰。玉兰忌雨,栀子花不怕下雨,玉兰花一起开,一起凋,而栀子花则是按次序来开,花期略长,只是树比玉兰树小。否则可以补“三春恨事”。高濂在《遵生八笺》里则更关注枙子的品种与栽培:“(栀子花)有三种:有大花者,结山栀,甚贱。有千叶者,有福建矮树栀子,可爱,高不盈尺。梅雨时,随时剪扦肥土,俱活。”今年回象山老家过端午的时候,栀子花并不曾开,因为今年的天气比去年热得迟,还有一个闰月,古代说的花信、潮信,自然界的万物对气候都是很敏感的,也是很守信用的。而我返回宁波的时候,小区里便弥漫了栀子的香味,这种栀子大概是高濂所说的矮树栀子,随插随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