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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叶皆菩提

  ■阿果

  晨跑回来,在单元门口被一瓣广玉兰花瓣惊了。它从枝头掉落,坠地后扑脱作声。拾起掉落的瓣,分明是精光木褐汤勺一只,玲珑可人。不觉动了情。古人把盏的“蕉叶杯”,清浅一片,盛酒后扁舟一叶曲水流觞。今人未尝不可效作“玉兰勺”。早餐,顺手就拿“花勺”来用了,切半颗咸鸭蛋放上,再垫一只蓝瓷餐盘,朴素的餐食顿时雅致起来。

  此后早间,习惯捡一二只“花勺”。放水果丁,放玉米青豆沙拉,每一个日子都熏染出馥郁花香。

  广玉兰四季英气勃勃,枝干高大笔挺,椭圆的叶暗绿发亮,一棵树昂然而立,像穿着革质铠甲威风凛凛的武士,任凭风霜磨砺,它兀自沉稳坚定,泰然处之。日本人叫广玉兰为泰山木,或许就是这层意思。    

  五月,广玉兰结出一只只花苞。待褐色苞衣脱落,耸立玉青色的尖蕾,往往因满树弥目的绿,被人忽略。得暖阳梅雨短暂厮磨,花苞鼓胀而白,绽成一只只白花碗。玉碗盛来琥珀光?广玉兰盛的是香气。花在高枝,香气因浓而沉淀,偏又有风摇晃,上上下下、浮浮沉沉,周遭被香气塞得满满。人往往得了花香引见,方才惊觉,树叶半遮面的大白花已坐在枝端。前几日,有了自称植物星球酋长的爱花人,为拍广玉兰花朵的细部,用了梯子方得手。镜头下温润似玉的花床,寸长的蕊,嫩黄黄,如软香的嫩玉米。隔着屏幕,都能嗅到那香气。世间物,原有不尽的好,等我们去热爱。

  不像春天的白玉兰,开起来惊艳四座,见好就收,让人扼腕惊叹好花不常在。广玉兰不露声色,将自己隐藏在他人的习以为常中,悄悄抚慰人。花一朵接一朵开,此起彼伏,一棵树上往往有不同状态的花,如巴赫的复调,一个声部跟着一个声部。日子绵延在花香里,长夏送走大半。

  小区的广玉兰树下,安有几张长木椅。早上或傍晚,有男男女女坐着聊天,或带孩童玩耍。人与自然草木浑然相融。有次我见一个中年男人,借广玉兰丰茂的枝叶遮挡,靠在椅子上打盹。布了皱纹的脸,悄然舒展,好惬意的样子。广玉兰想必给了他凉爽宜人花香缭绕的梦了。  

  想起前些年在上海华东医院探望一位朋友。术后的她面容憔悴,让人无比疼惜。我提议陪她到院子里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我牵着她的手在院中散步,看到草坪上有棵硕大的广玉兰,150岁高龄的树,迸发出生命的力与美。凸出地面的树根,粗砺虬曲,似八爪鱼的触须向四方伸展。树根上又长出很多小树,宛如老汉带了幼童戏耍,一棵树已然成林。心暗惊。拍拍树干对友说:“沧海桑田中,古树肯定遭遇过什么不测,小树说不定就是伤口处得来的,它以新生逆转了悲境的桎梏。”友笑笑点头道:“对哦,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写过‘世界让我遍体鳞伤,但伤口长出的却是翅膀’。”说完双眼闪烁,人看起来精神了好多。 一花一叶皆菩提,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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